黑色大陆上闪耀的色彩万象
──步入非洲联合馆

    6月，全球应该会有三分之二的目光投向非洲。整片大陆都会因为世界杯而沸腾，32支来自全球各地的足球劲旅将用最完美的竞技画面，展现人类起源之地的激情与文化。如果你无法亲临那么遥远的地方，那么，在上海世博园，你同样可以在42个非洲国家共同构筑的斑斓世界里，来一场纵情穿梭。
    色彩世界里原有种奇妙的规律，当所有的颜色汇合到一起，最终将会变成最纯正而浓郁的黑色。难怪有时候黑色是深藏不露的静谧，有时候却是包容万象的缤纷。
    正如热爱黑色的加纳人所言，黑色是神秘又难以驾驭的颜色。而非洲大地便是在这样一种莫测的黑色影映下，朦胧着我们南北半球的对望和遥想。我若简单地假想非洲色彩绚烂的原始风情，心绪便如安哥拉馆的创作灵感welwitchia uirabilis花朵般绽放，跃动的颜色在自然流动中跌宕蔓延，然而一回眸，隔壁的埃及馆却用庄严简单的黑白两色，缓缓道来尼罗河流域古文明的源远流长和历久弥新。

金合欢与金凳子的寓言

    于是，我不自然地一边触碰大自然古老的造物表达，一边拂去人类极致文明停留处的黄沙点点。这两者所带来的分割与冲击尚未及消化，迎面而来的非洲联合馆更似一股气势浩荡的异域力量，糅合着远古的漫长回声和现代化加速的进程：42个非洲国家和非洲联盟共同讲述着非洲文化里那种与自然心念相通的传递，在依旧保有采集、狩猎、游牧和半农半牧的古老社会状态中，触发现代城市推进的脉动。
    本届世博会，在这座最大的联合馆内，非洲联合馆只用了一个概念便串联起所有非洲国家的元素——大树。那是粗壮盘亘的非洲大树金合欢树，它长达200米的剪影边，一侧是漫漫荒漠，一侧是原始森林；一侧是错落的城市建筑，一侧是野性生灵的世界。宛如夕阳晚照的天边色彩，由黄到红，再转折成紫，浪漫地点缀平淡而真实的非洲投影。
    非洲人喜欢用“动物王国的狮子”来形容植物界的金合欢，因为在合欢树繁茂葱郁的脉络滋生下，很容易找到与“丛林之王”狮子一样同属于自然力量的强大与坚韧。这正是非洲人所热爱的生命跳动。古树将树根深深地扎入地下，贪婪地吮吸人类起源处生机勃发的动感，然后再迫不及待地将身姿向辽阔的天空探去，从而，天地之间，仿佛有一种层出不穷的力量浑然勃发，从古至今，由内而外，上下勾连。在树藤蔓延间，传递的不仅仅是养料和生机，流淌的更像是血脉，充满希望，生生不息。这种活力绵延在非洲人的精神世界里，旺盛的生命力超越了国家或民族的界限，也同时打破了黑色背景中色彩的层叠，无论是北非的内敛，还是南非的野性，最终使得非洲以一个多元而整体的形象在上海的土地上全方位构建。
    西非民族独立运动的先驱布莱登（E.W.Blyden，1832-1912）曾经强调说，非洲文明在人类文明发展过程中不同于其他文明的特性在于“非洲个性”，这种“个性”是与自然无法割舍的亲密。简单的例子就像是加纳人生活中的木质凳子。于加纳人而言，凳子是圣洁，也是自由、财富与幸福的象征。于是他们对于大自然的赐予，精心呵护，至死不弃。传说中加纳酋长保有的镇国之宝“金凳子”，代表着加纳神圣而至高无上的王权，只是这金凳子并非纯金铸成，而是一块完整木料精雕细作下呈工字形、两端微向上翘的低矮木凳，看似寻常的凳子表面，雕刻着最真切自然的花纹与图腾。加纳人向金凳子投射的尊敬，是属于自然造物的崇敬与人类发展的推崇，而金凳子所代表的是整个阿散蒂民族的精神力量。

奔腾于原生世界

    这种与自然融为一体的心理来自非洲与生俱来的先天优势，非洲辽阔而富于变化的地貌中，至今仍保留了一部分最原生态的地球画卷，停驻在赤道横穿而过的高原大陆上。寻常生活中难以企及的葱郁森林和一望无际的大草原，在非洲都变成了可以触摸的真实。
    从来没有哪块大陆的居民像非洲人这般喜爱用动物来诠释自己的国家。肯尼亚的狮子，坦桑尼亚的长颈鹿，马拉维的大象......在馆内静止的展示里，丛林和荒原的宁静深处总潜藏着生命洪流涌动的波澜壮阔，在无可避免的生存法则中追寻着一种奇妙的调和。
    达尔文早就告诉过我们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的道理，然而当站在非洲湛蓝的天空下，我仍然妄想挽留住每一个生灵的精彩。属于自然的追逐每时每刻都进行着，猎手们静悄悄地蹑足潜行于天然的掩饰中，慢慢地逼近猎物，然后希冀一招制胜，与生俱来的利齿能够准确地找到猎物的喉咙，可惜掩藏得再好的猎杀也无法逃过猎物本能的警觉，于是一触即发的追逐带来的躁动和惊恐像落石跌入水中般荡漾开来。我不希望单薄的羚羊落入狮口，可是我也不愿意看到曾经凶猛的豹子悲惨地饿死，但是自然的神奇覆没于这生死交汇处的略带血腥味道的奔跑线条中，仅仅带来片刻的骚动，然后立即恢复安宁。
    如今的非洲人，也许并不喜欢外界用这种单一的野性或原始去理解、看待他们，非洲联合馆里更多展现的是新生城市在原生环境中逐步兴起的共融共生。偏安联合馆一隅的科特迪瓦馆内有一座Y字形的木雕。倚木而居的科特迪瓦有着“象牙海岸”的美丽名字。巨大的Y字，象征着向上张开双臂的人类，他们手手紧拉、齐心协力，不断向上托举起人类的希望。在这股力量中，科特迪瓦的经济之都阿比既容纳了快速的城市化进程，也依旧闪耀着泄湖平原和原始森林的光芒。
    恍然间，非洲城市风貌的起伏下，仍然可以看到最初生命诞生、成长、消亡的自然轨迹，它按照自己的逻辑延伸着整个非洲大陆的发展命脉：在同一个存在空间里，草木鱼虫，飞禽走兽，人与城市，各行其道，各取所需，为生存尽力而为，绝不轻言放弃。在原始混沌中翻滚历练的自然情怀，更像是一副助推器，推动着人类与环境之间，找到万变不离其宗的永恒平衡。

诠释另一种足球激情

    当然，这个夏天的非洲，无论是城市还是丛林都将变得更加生动而火热，因为席卷全球的足球狂热最终将指向南非，迎来长达一个月的狂欢与热舞。足球迷总是念叨世界杯一轮回的4年太久，而非洲却为世界杯降临等待了整整80年。当2010年的世界杯集结号终于将奏响在南非时，非洲用难以掩饰的欢乐，来抒发这般长久等待之后的激情。
    尽管此前从未举办过世界杯，但非洲土壤上的足球生活同样精彩而狂热，他们从来就不缺乏足球上的创意和天才。当目睹喀麦隆展馆里的主体结构──枝繁叶茂的大树下容纳了喀麦隆高原、海滩与雨林的丰盛，并利用绿色、黄色和蓝色的天然色调勾勒出当地活泼、乐观的民族风情时，我心中仍暗自感叹喀麦隆充裕的森林资源，似乎远不及其足球场上“非洲雄狮”的声名远播。从1990年代的米拉大叔到今天在国际米兰叱咤的埃托奥，喀麦隆国家队是非洲国家杯上的王者和世界杯上成绩最好的非洲球队，其“雄狮”之名更有着“不可征服”（Lions Indomptables）之意。只是这种对足球的热爱流露在日常生活中，变成了馆内模拟足球场中灯光营造的柔和情调，一边是喀麦隆城市的惬意生活，一边才是运动中释放的激情动感。
    韩日世界杯后，塞内加尔队也被冠之以“非洲雄狮”（Lions de la Téranga）之名，不过，这里的“泰朗加”不同于喀麦隆的“无敌”之称，而是当地沃洛夫语中的“热情好客”，难怪塞内加尔展馆的入口处，人造叶从中伫立着一只威猛的狮子，它更像是在欢迎我们走进传统与现代相结合的塞内加尔。
    仍然是带着骨子里对动物世界的熟悉与敬仰，非洲足球的印记里也包含着太多的动物元素。南非世界杯的抽签仪式上，“动物们”奉上着一曲妙趣横生的原生态足球表演。非洲大地上最常见、最具代表性的狮子、大象、猎豹、苍鹰才是这个大陆的主人，足球点亮着动物与自然剧变和大地震颤之间的美妙关系，仿佛这项运动已经深入到这片广袤、神秘、充满一切可能性的野性大陆之中，脱离来自欧洲足球起源地的拘束，散发出一种更淳朴、本真的狂热。
    在足球世界里，非洲人一向崇尚的是剽悍、霸气的狮子和老鹰。在2004年非洲杯的舞台上有4支球队皆以“狮子”自喻，而另有3支球队自称“雄鹰”。但是，南非世界杯的吉祥物，最终花落于一只名叫“Zakumi”的小豹子身上。那只顶着一头绿色非洲式卷发的小豹子，已经来不及解释他名字中“Za”所代表的南非之缩写，以及“kumi”在许多非洲语言中所表示的举办年份的“10”的具体含义，他只需要站在南非馆的门口，骄傲地等待人们拥抱并高喊“Zakumi”──那是最简单的“欢迎前来”的问候。

是时候了，与非洲一同微笑

    本届世界杯的用球取名为“Jabulani”，在非洲祖鲁语里喻意欢庆，球体上11种不同颜色代表着每支足球队参赛的11名球员，也同时寓意南非所拥有的11个部落和11种官方语言，其所彰显的内涵是一种能够融合全世界的魅力激情。
    作为非洲大陆上拥有最多民族的代表性国家之一，南非在世界杯用球上巧费心思，通过缤纷的色彩诠释出其多样化而又和谐统一的民族特点。类似的还有南非展馆内外，明黄色泽的妆点下，南非国旗上各种浓烈的红色、蓝色、绿色以及黑色所共同描绘的原汁原味的南非文化与自然风貌。
    色彩的千变万化，显然仍不足以概括非洲的多元，除了与大自然千丝万缕的紧密联系，非洲还需要一个确切的主题来呼应世博史上最大规模的“联合”的意义，也逐步拼凑起我们对非洲略显支离破碎的理解与遐想。
    或许没有任何一个主题能比“人”本身更适合演绎海纳百川的认同感。1974年埃塞俄比亚所发现的距今320万年前的古人类遗存化石“露西”，是当前发现的最古老的人类化石，也是人类非洲起源说最重要的证据之一。于是，在非洲联合馆里，“人类文明的起源地——非洲”成为了最重要的展示方向：每一个国家都在追寻天地人和的崇高境界，人类存在的身影促成了古老非洲文明的发端和壮大。
    非洲联合馆的入口处，将人类共同的祖母“露西”的轮廓渐渐演变成现代人立体的笑脸，29张栩栩如生的非洲式笑脸展现出一派欢腾，同时也呈现打破时间轴的纵贯历史的传承，以及割裂空间感、从非洲到世界的交融。其间中、英、法三种文字流动，分别属于蓝色海洋、绿色森林和黄色沙漠的色彩荡漾。站在“非洲的微笑墙”面前，就好像听到阵阵笑声中夹杂的黄金海岸掠过的清风、丛林树叶的悉索以及黄沙漫天的飘荡。
    “是时候了！（Ke Nako）”是南非在世界杯大幕拉开之前的庄严誓词，也更是整个非洲期待已久的一次机会。如此的“非洲微笑”在迎来送往间，非洲人的自我肯定和文化信心喷薄而出。连台好戏正要上演，我们只待从容观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