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围绕城市的话题
“这个世界会好吗？”一代鸿儒梁漱溟晚年时曾自问。金秋十月，当一个以“城市让生活更美好”为主题的世界博览会落下帷幕，240个国家、地区和组织在浦江两岸结束自己对城市与生活的种种意见表达时，让我们把心绪清空，一起去思考那个久远的问题。
城市究竟给了我们什么？喧闹的街道、匆忙的脚步、拥挤的地铁、汉堡加薯条的快餐、鸟笼似的住宅和办公大楼，甚至连旅行都是按部就班。“人类不是渺小，是悲惨，悲惨在受制于他自己。”或许正如梁漱溟所言，我们太容易接受一步到位的便利，于是生活也就此失去了乐趣。
这个秋天，从上海到首尔，从世博会到首尔设计节，让我们看看下一届世博会的承办国和它的首都——UNESCO评选的“世界设计之都”是如何挥舞那根名为“设计”的魔术棒，在城市播种“创意”和“慢活”的萌芽。
设计，首尔的城市主义
一杯咖啡、一条街道、一隅公园、一座画廊，悠长的日子里的首尔人，因为“被设计”而过得更加惬意。俗事，随时可以喊停，灵感，随时可能迸发。
我在云端阅读诺贝尔文学奖得主勒克莱齐奥寄予世界的一封信。那是个关于乌托邦的梦，作者用文字创造出一个国度，并取了个天上缪斯的名字：乌拉尼亚，信的落款是：2007年10月，我在首尔。
历史如过眼云烟，这是首尔留予我的第一印象。独自漫步街头，秋日把银杏染成金黄，景福宫前门庭冷落，王朝的往事并不惹人艳羡，反倒是街衢巷陌的咖啡馆内人声鼎沸。放下观光客的顾盼矜持，点一杯淡香奶咖，置身这个年轻设计师的沙龙，清冽的空气也因他们的奇思妙想有了温度。
东大门，从历史遗址到新锐地标
“尽管18世纪的伦敦、20世纪上半叶的纽约、二次大战后的东京等城市也都具有闪电般‘城市开发’的历史，但还没有一个能像首尔一样能够在短时间内进行划时代的城市开发。”其时，从残垣断壁到高楼华厦，目睹首尔现代化剧变的美国城市学家迈耶，在欣喜之余，想必也想寻一处落脚点，大隐于市。50年后，昔日的皇城，修建四大门城墙的历史不复上演，只留下彩色鳞甲纷披的獬豸守护东大门600年的记忆。其实，巨大的獬豸并非孤独地伫立在古老的广场，在它身旁20步开外，一堵由废弃塑料罐筑成的墙，正中央镂空出獬豸的模样，仿佛那彩片巨物原本被困于这堵墙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破墙而出，两个化废为宝的杰作相映成趣，让匆匆而过的游客也有兴致驻足鉴赏，而透过镂空处，目光所触及的又是远端“借景”来的现代楼群。
如果你抱定探寻史事的心态前来，难免败兴而归。曾经的护城墙如今佝偻于消防局一旁，一不留神就被人踩在脚下。古城墙早已不复当年的辉煌，1925年日本占领期间，拆除了城墙，改成了运动场，直至不久前，施工队意外地发现了埋藏地下的文物，才使得石墙的残骸重见天日。现今，这一段古城墙是通往东大门历史文化广场（DDP）的必经之路。
去东大门之前，我翻阅了韩国朋友给我的首尔图鉴，它记载了15处未来将要营建的地标性建筑，东大门历史文化广场便是首选的案例。首尔当选“世界设计之都”后，便着手改建废弃的东大门体育场，政府还在民间开展设计方案的海选，一举奠定方案的主基调：在保留两段历史的前提下，进行设计前卫的改建。随后，首尔政府在甄选8位世界级设计师的方案后，最终采纳建筑界“女魔头”扎哈·哈迪德取自“汉江水流”创意的设计方案——这位早在上世纪80年代就被世人公认为“拥有乌托邦一样的幻想”的设计师，延续她一贯的抽象画式线条，用汩汩流水的形态勾勒出首尔的未来中心。“首尔是一座传统与现代巧妙融合的魅力城市，而我要做的就是将这一形象生活化。”扎哈的设计中永远流淌着“让建筑更加建筑”的思想精髓。
漫步公园小道，目之所及皆是苍翠的绿意和钛银色的浑圆线条，出土东大门遗迹的遗址被扎哈大胆地改造为开放式绿地，并一直延伸到二楼的屋顶。1925年，为庆祝日本天皇生日，被日本占领的首尔便将朝鲜时期的“下都监”旧址修葺成体育中心，直至1980年代末这里依旧是首尔最重要的体育场地。在改造过程中，扎哈特意保留了棒球场的照明灯塔，这不失实用性的主意，还纪念了那段过去的岁月。广场现今已对外开放的两栋建筑分别是博物馆和纪念品商店。在馆内逛上一圈，通过展出的朝鲜时期的出土文物、图片以及当年运动会的实物，了解东大门的历史变迁，或者去纪念品商店里淘宝，在这里，许多看似寻常的生活垃圾，经过世界各地设计师之手竟成了环保作品，又重获生命力。
弘益，平民区里的艺术街
麻浦，对一般游客而言不算有名，不过此地有一处类似上海田子坊的创意街区“弘益”，常常挤满年轻人。这里不仅拥有韩国两大高等学府：梨花女子大学和弘益大学，还是勒克莱齐奥在首尔的居住地。就连现年50岁的弘益大学教授罗建也感叹，每周花上两天时间来此逛逛，就能找回青春的感觉！
如果是冲着韩国美食来的游客，毕加索路（曾称为停车场路）的“黑帮年糕”绝对不容错过，香甜的年糕搭配刺激味蕾的甜辣酱，正是韩国人最喜好的口感，在这里你感受不到温馨服务，服务员和厨师都紧绷着脸，干起活来也重手重脚的，不过，正是这种标新立异的“黑帮”派头，倍受首尔年轻人的追捧。
直到1993年的秋天，弘益大学周围仍是一个破败的老式居民住宅区，如今，这里遍布年轻艺术家和路人们的信手涂鸦，穿行其中，仿佛漫步在一间开放式美术馆。从大路拐入上坡的小道，画着奥黛丽·赫本头像的咖啡店里，飘来阵阵香味；穿着皮衣、顶着爆炸头的男子，骑着红色自行车疾驰而下；一家家精致的小店，藏在老旧的低矮房舍内，里面随处可见主人从世界各地搜罗来的物件。如果碰上阳光明媚的周六，这里又变身一个自由集市：街头小摊上，摆满了设计师们新近完成的手工作品和衣服。儿童公园的沙坑和草坪成了大学生独立乐队和街舞团的“秀场”，连平日里西装革履的商务男士，也会翻出自己的扮酷行头混迹于人群中。
“设计和收藏的哲学就是生活的细节和永无止尽的旅行。”当我们在aA咖啡及设计博物馆撞见它的主人金明汉时，立刻被他时髦的打扮吸引：黑色小礼帽、胶框眼镜、贴身西装，搭配图案可爱的T恤衫。过去的20年里，他环游世界各地，专门搜集19世纪以来的古董家具。这位旅行家兼收藏家的慷慨是你难以想象的：通往馆内的道路，由1850年代法国普罗旺斯城堡宴会厅的地砖铺就，两边的路灯来自150年前的泰晤士河边。博物馆入口的两扇大门，是19世纪中叶英国铁制门和法国古堡大门的混搭。
二次世界大战之间，斯堪的纳维亚的设计师们便开始关注家具设计的“人情味”，木制桌椅的流线设计，流露出设计师对形式感和装饰感的克制。“只有疯子才会试图去描绘世界上不存在的东西！”金明汉将高迪的名言视若珍宝，而他所做的正是将那些“疯子”的作品收入囊中，这其中包括19世纪巴黎的理发椅、100年前处决死刑犯的电椅，还有越南战争时期安置在美军军营内的躺椅。
“Because something is happening here/But you don’t
know what is it ……”鲍勃·迪伦的低吟，在老音箱里不断回响。有关包豪斯的故事，正被金明汉娓娓道来。
像兔子一样喝咖啡
从踏入这个城市的第一天，我就被无处不在的、现磨咖啡豆的香气深深吸引，并一度认为这就是代表首尔的气味。的确，如今的首尔人崇尚精致的咖啡文化，各具特色的咖啡馆雨后春笋般诞生，首尔人对咖啡的品味也产生了戏剧性的变化，速溶咖啡已经无法满足他们的味蕾，更重要的是，咖啡文化也为这座亚洲都市营造出一种带着浓厚香味的闲逸氛围。
铁杆的韩剧粉丝，必定会前往弘益大学地铁出口处的“咖啡王子一号店”，无论是前台的价格画板，还是墙壁上的小红柜子，甚至电视剧中女主角韩宥珠在墙上绘制的花，都被原封不动地保留下来。在江南新沙洞柳荫树街，一家名为“Mug
for rabbit，cork for turtle”的咖啡馆更是与众不同，来自非洲的店主鼓励客人“像兔子一样欢快地喝咖啡，像乌龟一样慢慢地吃东西”。黑白色的殿堂装饰极其简朴，但店主却有一手精巧的咖啡手艺，在每款打奶泡的咖啡上，都会亲手用巧克力酱画出一只活灵活现的兔子。
这里是首尔，城市的快速列车从未有一刻停歇，但乘坐其中的首尔人却因能在咖啡馆里“偷得浮生半日闲”而兴致勃勃，而设计，就像那丝若有若无的咖啡香气，在隐约之间改变了首尔人城市生活的认识与习惯。我在想，本届世博会上用舞姿绰约的彩色韩文，诠释了枯燥的文字符号也能趣味盎然的道理，那两年后的丽水世博会又会是如何一幅面貌？
世界设计之都（World Design Capital）
由联合国教科文组织（UNESCO）主办，国际工业设计联合会（ISCD）评选，倡导通过设计推动经济发展和发扬文化，从而改善民众生活质量。评选活动每两年进行一次，每次授予一个城市。意大利汽车城都灵于2008年成为首个世界设计之都示范城市，韩国首尔则在第二届当选，芬兰首都赫尔辛基已被评选为“2012年世界设计之都”。目前中国北京也在积极申报该项评选。获此殊荣的城市可使用世界设计业认可的WDC标志。
首尔设计节（Seoul Design Fair）
2010年首尔设计节已于10月落下帷幕，主题是“大众设计”，是从艺术节到展会的转变。今后将每两年举办一次，地点也将从蚕室综合运动场转移到将于2012年竣工的东大门设计广场(DDP)进行。
2012年韩国丽水世博会
丽水，韩国最美丽的港口城市，每年的12月至来年4月，丽水梧桐岛上冬柏花火红绽放，是丽水最美丽的景致。这里就是2012年韩国丽水世博会的举办地，其主题是“天然的海洋及海岸：资源多样性与可持续发展”。韩国政府计划投入1000万美元实施“丽水工程”。
首尔的年轻秘诀
专访弘益大学国际设计研究所教授罗建（Nah Ken）
Q：首尔为何选择设计这个概念，而非经济或者文化为主题来建设这座城市？
A：首尔的经济和工业，包括这座城市的历史和文化，都存活于书本或课堂，通常是不可见的，也不属于人们的生活。那应该如何向市民传递这座城市的文化和经济等元素？设计就是最好的一种表达方式，它将原本抽象的概念转化成人们触手可及的东西，并且认同它。世界设计之都（WDC）的概念也是如此，即用设计美化城市，让每一个身在其中的人对这里的环境产生认同感，这就是设计的魔法。
Q：在现实生活中，真的存在设计影响生活，甚至人的观念的实例吗？
A：弘益大学的设计街道原本只有三家商店，后来几位设计师率先在这里开设了自己的工作室，自然而然地，这些设计师所提倡的环保、设计和艺术等概念逐渐融入并改变了整个街道，一些书店、咖啡馆和特色小店也纷纷在此开设，流行时尚也从这里走向首尔的各个角落。可见，设计让不同职业的人聚集到一起，并且在同一个空间里创造和实现自己的梦想。你也知道，乔布斯打造苹果的核心概念也是设计，现在苹果产品早已改变人们对家电的观念，而形成一种时尚和文化的潮流。
Q：首尔许多大学周围通常都会形成特别有趣的创意街道，这是什么原因造成的？
A：这里是年轻人聚居的地方，他们都非常富有创造力，有时候甚至活得很疯狂，他们容易接受新鲜事物，也会创造新鲜事物，当他们玩在一起时，许多关于艺术和设计的想法就很容易诞生。跟他们在一起，我也时常觉得自己很疯癫，虽然我是个大学教授，但当我站在黑板前面，我又觉得自己像一个学生，脑子里想的全是下了课如何和他们一块去玩。
Q：您认为设计是属于年轻人的新鲜事物吗？
A：绝对不是，但问题在于老年人往往固执地信仰传统，但社会在变，人的观念必须改变，比如我已经50岁了，如果我也墨守成规，可能再过几年再也没有学生愿意听我的课了，所以我必须改变自己。
我们也欣喜地发现，许多公司的老职员也在改变自己的观念，开始认同这个城市的改变和身边事物的发展，你会发现智能手机和3G网络在韩国是如此普及，这些年长的人也已经学会用手机看电视、上网，因为他们本身已经准备好接受越来越新鲜的生活。
设计场所
CAFE aA & aA Design Museum
地址：麻浦区西桥洞408-11
电话：0082-02-3143-7312
首尔最著名的设计博物馆之一，主人收集了近一万件著名设计师的初期产业作品，和欧洲的复古照明，橱柜等。这里最大的魅力在于，每件家具你都可以坐一坐、摸一摸。如果感到脚步疲乏的话，1楼的咖啡馆是最适合休息的场所，手工做的果酱和英国式司康饼会带给你最满意的复古气氛。
东大门历史文化广场&设计大厦（DDP）
地址：中区乙支路7街2号
电话：0082-02-2266-7330
由著名设计师扎哈·哈迪德设计，预计2011年竣工。通过能让人联想到液体流动的建筑物和公园形态，追求空间的柔和性，以符合都市具有的公共特性并实现设计目标。此外，DDP还将成为设计师和大众的教育资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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