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摄影 |晓玮
圣胡安，夜莺11月时还在这儿欢唱
当年，哥伦布几乎就想留下不走了，这个被他赞美为“天堂门户”的地方。他还说这里是“最端庄的公主”，并激情洋溢地谱写了诸如“（这里有）永恒的夏季，夜莺11月时还在欢唱”那样很雪莱的诗句。
飞往波多黎各首都圣胡安的航班上，有一个穿着一件“夏威夷恤”的男人坐在我左边。一般的“夏威夷恤”仅仅满足于大朵簇拥在一起的热带珍奇花卉就足够了，这位大哥的比较特别，前胸后背计有：通往海心的栈桥；孤独的小草屋；笔直的灯塔；盘得很整齐却又临时决定就让它不经意地扔在岸边的缆绳；找不出合适形容词来呈现的锚；头顶撑小伞的热带鸡尾酒；花蕾巨大，把花瓣撑得很开的热带花卉和争先恐后在生长的蕨类植物；椰子树则像杂草一样地散落在衬衫各处。衬衫中心留给了一艘很有气场的海盗船，好像杰克船长随时纵身一跃上去就可远航掠宝的那种，后背上那幅简明的波多黎各地图最终指出了这一切海市蜃楼般景象的出源地。
如此之多的内容堆砌在邻座大哥的前胸后背，拥挤、紧张却不失井井有条，圣胡安便如此这般通过这件奇装异服，提早4小时扑入我的视野。他甚至开始用报纸扇出缕缕短促的风，使得胸口那些花花草草、帆船椰树等也都随之动荡起伏起来，好像在试图模拟着那里夏季常有的飓风。这一切都预示着这将是场异于常趣的旅行，而这些美感都需要足够的耐心方能体会。
坐在我另一侧的马克浅啜了一口用朗姆酒、青柠和汤力水搅在一起的简装版的Mojito鸡尾酒，很是口气清新地说：“我们马上就要到那个地方了。我这里的小雷达已经感应到。”我遂微笑道：“我们已经在那里了。”穿过邻座仍在起伏的花草锦绣的胸口，我的视线飘到飞机舷窗外，已然依稀可见北面被大西洋，南面被加勒比海好比三明治般夹心着的波多黎各岛了。它就在不确定的，很近的，远方。
战争的圆舞曲就在古老的要塞上跳开了
在降临到这个美洲第二古老的城市之前，让我们暂且改乘时空穿梭机，速速飞回到五百年前的西班牙一下吧。探险者哥伦布此时正站在宫廷里，热情澎湃地向他的恩主伊莎贝拉一世和大臣们诉说着他对“新世界”、对加勒比群岛的印象：“这个世界并不是我们通常所认为的圆形，它更像一个女人的乳房，是梨子那样的形状。那些西印度群岛就分布在梨子根蒂生长的地方，就好比女人乳头的所在。那些隆起的岛屿，是离开天空最近的地方。”
那些隆起的岛屿便是那个雄心勃勃的意大利人所认为的世界东方的边缘了，在那串水晶般蛊惑的群岛中，他最中意的是波多黎各。1493年，哥伦布在第二次航行中抵达该岛，并将这个被土著居民印第安台诺族人(Taíno)称为“Boriquén”的地方命名为“San
Juan Bautista’(名字取自于一西班牙王子)。他的诗意赞美却并没有影响他和属下们对此地很现实的野心，他们旋即开始了对台诺土著的野蛮攻击。致新世界的序曲就这样在黄金、诗意、武力、探险、征服、好奇和掠夺等多重变调的交织下，轰然奏响了。
哥伦布的眼光的确很准，他发现的这个新世界如此富裕─佛罗伦萨的海盗随便在那里截获三艘商船，便发现上面满载着珠宝和蔗糖。当海盗把战利品带回法国，国王惊叹：“单单就是为这些从西印度群岛来的财宝，西班牙国王也会对法国发动一次战争了”。而在西班牙语里意为“富裕之港”的波多黎各正身处西印度群岛门户的地位，谁想深入加勒比，谁就必须砸开这把锁，它就此成为欧洲列强的必争之地。战争的圆舞曲自然而然地，便在门户的门户─圣胡安跳开了，此地在未来的400多年就好像一个生意兴旺的舞场，你方跳罢我登场。
一座裹着20英尺厚超长围巾的古城
为了守住自己抢先霸占的加勒比门户，西班牙人从16世纪开始，本着“深度防御”的准则，在圣胡安修筑了一系列军事堡垒。那堵将古城团团包围起来的城墙就好像一条用厚达20英尺的沙岩编织成的3英里超长围巾，从1539年开始动工，直到1782年方才完成。
坐落在圣胡安老城西北边形如战舰般的埃尔莫罗要塞(全称：Fort San Felipe del
Morro，简称el Morro)，就好像围巾上系的一个结实的死结，这也是一件耗时良久的作品。那些穿着滚边衬衫、紧身小坎肩、及膝马靴，扎着马尾辫的帅气西班牙工程师们用了200多年，从1539年忙到1783年才终于交出了这个力图“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六层军事防御工程，其目的是为了扼守住圣胡安海湾的入口。而堡垒内部迷宫般的秘密通道和地牢更让其散发着神秘的气息。“围巾”另一头的死结则打在老城东北角的圣克里斯托瓦尔山丘上，它因此被取名为圣克里斯托瓦尔要塞（Fort
San Cristóbal)。这个傲立于海平面150英尺之上的“死结”于1634年开始建造，历时150年的工事是为了保护圣胡安不被敌人从东面陆路攻入。18世纪末，一度曾有450多门加农炮浩荡地铺设在这个层层递进，步步紧锁的堡垒上。它牢不可破的神话在100年后终被打破：1898年，西班牙士兵在这里向进攻的美国海军发出了防御第一炮，一场最终将西班牙逐出波多黎各的美西战争打响了。
莫罗要塞和圣克里斯托瓦尔要塞以及另两座相对较小的堡垒─福塔莱萨要塞(La Fortaleza，如今是波国最高行政长官的官邸)和圣胡安-德拉-克鲁斯要塞(Fort
San Juan de la Cruz)一起构成的军事防御系统在过去400年来，成功抵挡了英、法、荷海军和各路海盗对这个城市的五次主要进攻，却最终还是没有挡住美军势在必得的炮火，西班牙战败后将波多黎各割让给美国，成为美国殖民地。如今，这个庞然的防御工程依然在和平的热带信风中矗立着，朝向大西洋的方向，沉默不语，依然骄傲，好像尚在目送着那个曾经拥有“无敌舰队”的西班牙帝国渐行渐远的黯淡背影，直到他走到海的尽头，变成一个遥远模糊的微小圆圈。
返回热带岛屿如子宫般温暖的怀抱
像圣胡安那样有石城墙团团围绕的城市总是让人着迷，因为它必有着戎马倥偬的过往和闲庭信步的现今。作为一个有500多年历史的老城区，它颇为小巧玲珑，令人惊讶的是，它依然呈现着西班牙国王菲立普二世在1573年时布下的城市规划：从东到西六条街，从北到南七条街，古老战火和现代文明一点都没有动到它，好像那个铁腕的统治者400多年来未曾移开过他那“谁敢动我的城市！”的视线。
漫步在此刻的圣胡安，就好像陪伴一位历经风尘的老者，适合缓慢的步调，走走停停，指指点点，忆峥嵘岁月稠。菲利普二世如果此时搭上另一班时光飞机，在400年后的那站下车，他必会感到故土家园扑面而来：条条透着狡黠暗光的鹅卵石小路从两岸殖民地风格的公寓楼间穿流而去，一直通向不远处的海港；一抬头总能看到吊在半空中的铸铁雕花阳台；塞维利亚式的庭院还是藏在刷得五颜六色的街面公寓后，庭院里芒果树、橙树花果满枝，地面则同墙上一样，贴着斑斓的细瓷方砖；在经常明亮得无法逼视的太阳下，芭蕉叶下的泥土却总是黑黝黝湿漉漉的，透着股春天般活泼的肥沃劲儿。
老城的四处依然如此西班牙，尽管波多黎各早在1952年就取得了美国自治邦的独立地位，但因历史上两易其主，岛国中人总有一种孤独感和放逐感。后殖民地时代的子民始终在和身份焦虑作斗争。当他们需要感觉像个猎人，要感觉寒冷，要感觉紧张时，他们北上纽约；当他们需要感觉像个渔夫，要感觉炎热，要感觉无所事事时，他们又返回西班牙风的岛屿。据说每个波多黎各人心中都有两个自己：一个是暖的，一个是冷的；一个是拉丁的，一个是盎格鲁萨克森的，但他们既不够白也不够黑，既不够美国也不够拉丁，就这样迷失在身份的迷宫里。他们总想去“Los
Nueva Yores”(当地人对纽约的称法，后来泛指到美国大陆)寻找财运，去到后却又无奈地发现，拼命赚钱的目的只是为了攒够钱好返回热带岛屿那犹如母亲子宫般温暖的怀抱。
圣弗朗西斯科街上的老公寓
要想短暂地做一下圣胡安人，体验一下老城生活，有什么比找个坐落在老城心脏处的老公寓更能让你清晰地听到老胡安的心跳呢？于是我们决定不找旅馆那样的传统住宿处，就连“B&B”的家庭旅馆也嫌拘束，要找一个可以短期出租的老公寓，夜游回来后可以像一个地道的当地人一样，摸索着拿出钥匙，沐着昏黄的灯光，打开那扇雕花的铁门。
被我译为“雅邸”（Casa Yadi）的那间公寓坐落在圣胡安老城的中心─圣弗朗西斯科街的中段
，那种通常你只会以游客身份指指点点的彩色房子的二楼。打开底层的大门，门厅的天花板很高，地上铺着黑白相间的方格瓷砖，枝型吊灯把晕黄的天花板和黑白相间的地面自然地编织在一起，就在那么一恍惚之间，上个世纪初叶的西班牙风情画，在猝不及防中，徐徐展开了。
蹑足，屏息，上二楼。打开临街的落地百页木窗，就是铸铁小阳台，那么，我们便是站立在圣弗朗西斯科街的肩膀上了。马路上的本地人，未必是完美的身材，却都行走得兴兴腾腾的，好像热带高温和喧哗吵闹的外乡游客并不构成他们生活中的烦恼。年老的人精力无穷地兜售着彩票，壮年汉子在楼下叫做Salvador
Brau Plaza的街心广场上聚众打着多米诺骨牌─骨牌就是当地人的麻将牌。这个广场的别名又叫多米诺广场，因为广场上的椅子索性就被做成了一块块多米诺骨牌的形状。
扎寨此地的美妙之处是：步行，就可以通往老城所有地方！西北向是莫罗要塞；东北向是圣克里斯托瓦尔要塞；北指大西洋；南方的圣胡安海湾，则驻扎着加勒比海最繁忙的港口，所有航向异域的巨大游轮都从这里出发。如要血拼，南面一条街以外就是La
Fortaleza购物街；而圣胡安老城的美食大本营，所谓的SoFo区也踞于La Fortaleza街上；城中最热的爵士和Salsa舞池“Nuyorican
Cafe”就在拐角处。
当一杯Café con Leche遇到一片Mallorcas
下午三点多钟，是此地的“Hour of Café con Leche”(奶咖时间)。如同法国有Café
au Lait，意大利有Caffee Latte，加勒比则有Café con Leche。波多黎各的奶咖尤其精神，盖因本地中部山区Lares盛产Alto
Grande咖啡─它和牙买加的蓝山咖啡、夏威夷大岛的科纳咖啡并称为“世界顶级(super premium)咖啡”。北纬19度的高山气息再加甘甜明亮的口感，使它深受罗马教皇和欧洲王室的垂青。圣胡安人做Café
con Leche是将热牛奶和Alto Grande咖啡以2：1的比例调和，最后再给奶咖洗一个蒸汽浴：将蒸汽喷嘴伸进奶咖表面以下一点点，奶咖会发出酣畅的嘶嘶声，并以连绵的奶泡宣告自己作为一杯热带奶咖的人生就此圆满。
如港人午茶的鸳鸯奶茶加西多士，圣胡安人的午茶便是一杯Café con Leche加一片Mallorcas。这个和Café
con Leche最搭调的小食是将丹麦圈圈面包抹上黄油后，用铁板压烤，使其表面松脆，最后均匀地撒上一层厚薄均匀的糖粉，一般中间还会夹上火腿、蛋和奶酪。咸咸甜甜本来很难想象，可是那层糖粉却中和了火腿的咸和波多黎各咖啡的厚，让唯恐顾此失彼的味蕾达到了完美的平衡。我之所以要花笔墨提起“Café
con Leche+Mallorcas”，除了缅怀那场美味邂逅，还因为享用它们的最佳场所─人气简餐馆La Bombonera就在“雅邸”百米开外。
老公寓的美妙还不止于此呢！它带给我们的最后惊喜是在离城前的下午。那天，街上本来川流不息的车龙突然消失了，路边三三两两站着警察，并时而有穿着嘉年华盛装的少女，三五成群地向着向哥伦布广场而去。向警察打听之下，才知道波多黎各大小城镇各自有专门保护当地的圣徒，叫做“主保圣人”，当地人为这些圣人设立了节日，叫做Fiestas
Patronales (守护圣人节)。守护圣人节的具体日期不尽相同，取决于该城的圣人是谁，节日期间则会有历时一星期的狂欢。
圣胡安的主保圣人顾名思义就是圣胡安，也就是施洗圣约翰，每年6月23日就是圣胡安的守护圣人节。6月23日午夜12点，传统风俗便是男女老少到有水的地方，倒趟着水走三遍，洗净邪气。节日前夜，老城内会有历时两小时左右的嘉年华游行。那天正是6月22日！
这，便是老公寓带给我们的最后惊喜，本来我们还在遗憾就差一天便错过节日，殊不知节日的预热是22日晚，浩荡的游行队伍打我们眼皮底下穿过：从圣弗郎西斯科街东头的哥伦布广场载歌载舞到西头的Armas广场。倘若我们没有住在这样一个地段，定会错过这场“艳光加勒比歌舞团”的街头狂欢。更妙不可言的是，我们不用早早到街沿占座，只要笃悠悠地盘坐在阳台的藤椅上，啜啜Pina
Colada(一种椰香菠萝鸡尾酒，波国最负盛名的饮料)，乘乘岛屿的小夜风，在惬意无比的姿势中，等待一场嘉年华大幕的拉开。
第二天早早起身，将屋子收拾干净，就好像对待留宿自己的异地朋友的家一样。按照房东事先的嘱咐，把钥匙藏在门厅最里边那辆自行车把手上的蓝色塑料袋里，就像在完成一个藏宝游戏。然后，踩着狂欢后的满地残骸，我们乘喷气机准时离开。
世遗档案
波多黎各的古堡与圣胡安历史遗址
（La Fortaleza and San Juan National Historic Site）
入选时间：1983年
入选标准：(vi)
遗产类型：文化遗产
基本描述：公元15世纪至19世纪期间，在加勒比海的战略要地上建起了一系列防御工事用于保护圣胡安城和圣胡安海湾，其中最主要的部分包括福塔莱萨要塞，埃尔莫罗要塞，圣克里斯托瓦尔要塞，圣胡安-德拉-克鲁斯要塞以及连接要塞的城墙。这些建筑很好地展示了欧洲军事建筑与加勒比海港口实际情况相结合后产生的和谐效果，也呈现了四个多世纪以来，建筑、工程、军事和政治历史的连续性。
旅行贴士
到达
大部分美国航线和不少国际航线都直接到达波多黎各，也很容易转机，路易斯·穆尼奥斯·马林（Luis Mu?oz Marín，简称LMM）国际机场是前往美属维尔京群岛和其他加勒比海目的地的很受欢迎的航班中转站。从迈阿密到波多黎各的航程约2小时30分钟，从纽约出发需3小时15分钟，从西岸洛杉矶出发需7小时30分钟。
交通
如果需在波多黎各岛内环游，建议自己租车。大多数著名汽车租赁公司在圣胡安与大一些的城市和城镇的机场都设有办公室。如果只在圣胡安老城闲逛，步行即可。若想游览整个圣胡安新区和老城(包括海滩等)，则可以坐出租车。机场到佛得岛(Isla
Verde)约$10，到圣胡安老城码头约$19，从码头到圣胡安老城中心约$7。
美食
La Bombonera简餐厅
地址：Calle San Francisco 259，San Juan
电话：(787)722 0658
Nuyorican Cafe
地址：312 Calle San Francisco，San Juan
电话：(787)977 1276
网址：www.nuyoricancafepr.com
景点
莫罗要塞-圣克里斯托瓦尔要塞-圣胡安-德拉-克鲁斯要塞
网址：http://www.nps.gov/saju
电话：(787)729 6777
开放时间：每日9:00-17:00对外开放。
简介：从莫罗要塞沿城墙步行至圣克里斯托瓦尔要塞约1.6公里，费时25分钟左右。英语解说一日两班，分别于11:00和15:00出发。跟英语解说走的好处是可以进入到不对一般游客开放的要塞深处。解说员知识丰富，多为考古专业出身。
福塔莱萨要塞
电话：(787)721 7000 分机：2358
开放时间：每日9:00-17:00对外开放
简介：这座建于1540年的军事堡垒现在是西半球仍在使用的最古老的政府官邸。要求参观者衣着恰当。
下榻
老公寓“雅邸”
网址：http://prwest.com/sanjuan/casayadi/index.html
电话：(888)779 3788
房租：$125/日，$800/星期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