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拜天，东伦敦的“村之声” 春 礼拜天的东伦敦，如同潮流人士的“小村庄”，愉快地“打劫”着游人的半日光景。而在当地人殷勤的指引下，随兴而至的漫游，却能使每个游人寻到“自己心目中的那杯茶”。     来到伦敦前后已近一周，竟然还没造访大本钟、伦敦眼、白金汉宫什么的，那个礼拜天的傍晚，当我和东伦敦那间以老旧情怀而著名的“Time for Tea”茶室老板Johnny讲起这茬，这个常在影视剧里客串安迪·沃霍尔（Andy Warhol）和同性恋的贵族领主、俨然从40年代历史剧里溜出来的翘胡子大叔安慰道，“没关系，我们也没见过！” 你看，我本来打算让这个伦敦周末，落入旅行清单的俗套，听听大本钟的钟响，坐坐伦敦眼，或在Abbey Road的斑马线上，端着披头士的中古专辑，央求路人为自己按一下快门。然而，我忍不住在开头就揭晓那天夜幕时分的情景，没有机会划掉清单上的任何一项的我，正在离开老史匹特菲尔德市场十分钟步行距离的“Time for Tea”结账时，却惊讶地发现早上还鼓鼓的钱包，此时竟然只剩下4英镑5便士，连茶钱都支付不起。     好吧，让我按下时光机的倒转键，回到8小时前，看看这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老史匹特菲尔德市场的变奏曲 礼拜天早10点多光景，从利物浦街地铁站(Liverpool Street Station)出来，你不用费口舌，只需选中三三两两叼着烟的“造型公主”，抑或穿着瘦腿牛仔和带怪异大眼镜、挑着所谓“Man Bag”的“潮流王子”，他们总能把你带往正确的地方，而我则如海草般被这股潮人掀起的人潮，冲刷到了东伦敦的“海岸”─Brushfield街。     Brushfield街的南边是一溜杂货店和食品店，满溢着都市里的村庄店的派头，比如Verde& Co门前那一排藤篮里，番茄苹果平和地相处着，而小小店堂里则是鹅肝、自制印度酸甜酱和一柜台的布鲁塞尔Pierre Marcolini巧克力各自别着苗头，店招刷在斑驳掉漆的奶黄色木板上，二楼住家的窗台上，有一枚音乐家的小肖像，背对着路人。对帅气的男店员说，你们店从外面看很吸引人。他说：那么店内呢？我立刻识趣地说：Even Better！     Verde&Co隔壁的A.Gold，伙计在门前笃悠悠地挂起自吹自擂的广告板。精巧店堂内，店员慢吞吞地“构建”一枚三明治，简直像是在进行一场加冕礼。品尝了他们店内犹如夹了蛋黄的午餐肉月饼似的“Gala Pie”，典型的英国简餐难免“奔波”于Pie和Pudding间的情况，未免让人感到遗憾，于是店里的姑娘殷勤地向我推荐了Commercial街上的St.John Bread & Wine。这家店是St.John开在东伦敦的副牌店，以对猪的所谓“nose to tail eating”吃法而著称。这天奇妙的好运似乎就是被这些爱指引的店员带来的，是他们为这阕“村之声”的乐章，奏响了欢快热烈的注脚—既都会，且村庄；既伦敦，又世界；既家常，却也不失高雅的品味。     接下来的一切，我仿佛是经过陌生村庄的外乡人，一路凭着村民善意的指引，在他们引以为豪的村子里、切切嘈嘈的市声中，完成了随兴而至的漫游，而我就好像变成了手里的“接力棒”，被一棒接一棒地传了下去。     值得一提的是，前往St.John Bread & Wine和猪约会之前，我去了马路对面那个本来才是此行目的的老史匹特菲尔德市场。这个市场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出色，它曾经是新锐设计师发布新作品，手工艺人展示传统工艺的地方，可现在不免失去了最早的锐利和格调。那么也就乐得提前奔赴A.Gold姑娘指引的午餐地。这家Bistro餐厅之所以有可人的都市村庄味，在于他们待客的亲切和灵活。本来说午餐有人包场，不再接待客人，但看见我目露凶光的饿相，服务生Nikki决定还是收留我在靠墙一溜的单人食客区悄悄解决一餐。如果人们曾经认为英国人和他们食物之间的关系就好像无爱的婚姻的话，近年来，这场婚姻则开始出现了一些可喜的润滑剂，这家店的花菜猪油粒汤和牛心色拉堪称是这场改善了的婚姻的典范，“秘诀在于它们从母猪背上取下后，腌制九个月再深炸而成。”金头发的Nikki开心地拍着自己的背告诉我。 红砖巷的小步行板 胃里揣着小牛的心，口中抹着猪油的蜜，我正在前往红砖巷（Brick Lane）的路上。这是St.John餐厅边上那家叫做Hurwundeki的美发店老板Kichul指引我去的，他把大板车竖直了，写上店名做招牌，Hurwundeki是Kichul的家乡韩国济州的方言，意思是头发，而他却是个没有多少头发的发型师，经营着一家服装店和咖啡馆，也在店堂内为附近邻居理发。而他给我的建议便是从这里出发，右拐到Hanbury街，随后只需跟着人潮走即可。     当你从主街进入红砖巷，好似汇入了溪流，你的鞋子就是一对独木舟，人流自然推动着你从这条支流汇入那条支流，你所要做的就是撑大鼻荚、睁大眼睛，或是循着食物的香气，寻找你心目中的终点站。然而，谁又能想到，这条活色生香的小街曾是罗马人建起的坟场，之后则是逃难而来的爱尔兰人、胡格诺派教徒、东欧犹太人，以及孟加拉人和巴基斯坦人的避难所。当中还偶尔飘过“如雾般消失的连环杀手”开膛手杰克，如今倒成了提升知名度的重要戏码。现在印巴人在此拥有最稳固的地位，本地有“印巴城”的绰号，红砖巷的路标也标上了他们的文字，有人甚至将此地冠名为英国的“咖喱首都”。曾经的光头新纳粹党不再是他们的困扰，他们面临的新斗争则是如何对付那些随房产再开发而嗅到此地升值潜力的西伦敦有钱人。     当然，一到周末，这个伦敦城移民史的标本室还多了种人—时尚潮人。礼拜天，印巴人再强势，终究还是被潮人抢了势头，大家到这儿来买卖、来社交、来拍和被拍。从Hanbury街口拐入1988年停业的老楚门酿酒厂（Old Truman Brewery）停车场，也就是Sunday Up Market的后院，你会看到东风不仅把撑着伞的玛丽·包萍（Mary Poppins）吹到了红砖巷的后巷，还顺便带来好些奇怪的邻居，比如左边那个借垃圾桶的把手做为倔犟紧闭黑嘴唇的惊厥叔，就好像我们的超级保姆准备带着班克斯家的孩子进行又一场神秘的冒险。单是这个停车场周边的涂鸦，就让我上蹿下跳地观赏了半个小时。     从停车场突围成功，经过Dray Walk那个狭窄的走道，那里总有美丽的姑娘摆出沉思、倾听和侃侃而谈的姿势，连带她们停靠在大野餐桌边的单车，好像也是专为跳入相机镜头而故意摆放的。姑娘们带着草帽骑行，风只管吹起她们的发梢，却带不走她们的驼色软呢帽。还有那吐出烟雾的高个子伦敦女孩儿，薄薄的蝴蝶骨把她轻巧的军夹克或者大衣托起。在避风的拐角，任烟雾从鼻歙袅袅飘出，在脸庞周围涂抹了一层雾气般的神奇色彩，你也不知道这支烟到底何时被揿灭的，就好像冰箱里的小灯，你总不能亲眼看到它如何熄掉，那些抽着独烟的姑娘，好像只负责为你的镜头提供一些深沉的姿势。     此刻，空气中弥漫着埃塞俄比亚手磨咖啡、土耳其烤肉串、西班牙海鲜饭、日本章鱼小丸子、印度咖喱，以及加勒比海炸香蕉片的味道，你总有闲庭信步的机缘走到任何有眼缘的市场，找到有人缘的店主，最后入手些中意的物件，并由衷感慨所谓 “Come hungry, Leave edgy”的口号。     老楚门酿酒厂两边的临时二手货服装和古董市场埋伏着大量买家。光顾前者的都是野心勃勃的时装达人，那种人每天必须把自己的街拍照片放上博客，方才过瘾。我从不会讲英语，但抵死要住伦敦的法国女人手上买下这具卡地亚信封包，红色的皮包边缘是岁月帮忙搓磨成的痕迹，又在古董市场里面，从那位驾驶MG赛车辗转世界参赛的老丹尼尔那里请回一枚福尔摩斯年代的皮质烟斗盒，他对我耳语说：“我可不乐意以此生意为生，每年就等着陪伴我‘咆哮雨滴’的那半年时光。”     此地经常也会有一些即兴的青年摇滚和歌舞演出，但一场欢乐的演出总是以警察的出现而告终，不过在你感到周围的气氛有那些令人慌张之时，不妨向左拐入Redchurch街85号，那英国赛车绿的砖墙，遇上黑底白字的Gill Sans字体写就的“Labour and Wait”，你就立马沉浸在字面语意的安详情景之中。那令人安心的Gill San字体，也是英格兰的骄傲，看到它，就好像见到BBC、企鹅出版社、伦敦东北火车公司，那是英伦风格的端庄和沉稳。而这家的店名则取自美国诗人朗费罗(Henry Wadsworth Longfellow)的《生活赞美诗》：“Learn to labor and to wait.”而我则主观地把它译为“劳逸店”，而它的目的也正是售卖过去的光阴，也许你会被那面清洁的墙所打动，重拾装修和园艺活的迫切心，也许可能被那只旧时渔夫用的斜挎包惹红了眼─它怎么可以长得那么文艺。 　 鲜花市场和老茶室的回旋曲 “在Sunday Up Market向Nana买了她自制的背心恤，Nana是曼谷移民，从伦敦的纺织学院毕业后，就同男朋友和哥哥合伙开办设计工作室，周末到此设摊。据说需要交80英镑的管理费，但这并不影响到她的心情，理由很简单，可以遇上各式各样有趣的人，而我的下个目的地，正是她心目中最可人的地方—哥伦比亚鲜花市场（Columbia Flower Market）。     难怪从红砖巷由南向北挺进时，总能发现迎面而来的一簇簇年轻人手中都高举着牛皮纸包着的玫瑰或者蜡梅，好似指引方向的花炬。当我东张西望着将过多时间流连于红砖巷，再赶到十来分钟步行路程的哥伦比亚路时，花市已几近落市，虽然未见到鲜花铺满的道路，却看到了“花期已过花事了”般的谢幕景致。更实惠的是，所有美丽的花朵都半价促销，不买都让人怪不好意思，此时的顾客就像侠义的采花盗一样，拿起中意的花束就走，也有自行车藤篮里都盛满了黄郁金香的绿衣少女8字形地骑车穿过这条停满了小卡车、货架和水桶的马路，空留下裙裾未及卷走的惆怅。亦有男女好像扛米一样，合力提着一缸落市红玫瑰去享受周日所剩无多的好时光，同那对在落满残花的街沿旁相拥的情侣一样，用自己的方式做着挽留的姿态。     来自尼日利亚的花贩子Keith手舞足蹈地唱着他自编的小曲“Roses are red for love, 5 pounds now for all……”他央求每个匆匆的过路人看看他的“好姑娘们”，并将它们一并带走。隔壁的摊主倒也不嫌他烦，只是连声央求我帮他一个忙，带那个家伙去中国！在我看来，还是给他拍张照带回中国比较靠谱。听说我想为他照相，Keith立刻停下手上的生意，夹起一捧郁金香，说必须把自己装饰得很美，最后嚷嚷着要看照片，边看边说，“啊！我是真难看！”可是就冲他穿得像一个郁金香花园，黄、绿和红缀满全身，我便觉得他难看得算是有底限了。     此时，捧着花束的人群前往哥伦比亚路尽头的Campania Gastronomica享用简餐，门口有令你担心站不稳的木桌，室内有特别粗壮的小木板凳，搪瓷有些敲掉的凉水壶，放三明治的石制盘子等，当地人管这儿叫作“哥伦比亚的南意大利”。店堂照例不大，门口总有人等，或许由于花的缘故，那里没有通常等吃饭的人的焦躁。写着Campania白字的橱窗上黏附着大量的水蒸气，令人想起冬天的呼吸，好看的女孩坐在靠窗的位置，立刻成了美的照片。这花市散了以后的橱窗里的女孩儿，让人暗暗记住那刻骨铭心的道理—they are not there to last, they are there to pass, both flowers and the girls.     顺着Keith所指的方向，从哥伦比亚路出来，妄图找到55路公车，结果迷了路，倒也因此撞上Shoreditch High街上那家随时准备关门让给剧组做内景的“Time for Tea”茶室，也就是我在文章开头碰到翘胡子大叔的那家店。     透过窗户看去，它如同一个有着古怪而又怀旧品味的好客主人家的客厅，吱吱做响的地板、隐约爵士音乐、橡木桌椅边四散着那些他们叫做bric-a-brac的小古董，靠墙依次放着一台风尘仆仆的摩托车、一辆端庄的自行车，以及墙上的苹果绿色漆，令人仿佛时空倒置，又回到了二战刚落幕的年代。     店堂里老玩意依然运行，战前的冰箱嗡嗡作响，放映35mm电影胶片的老式放映机不定期地用Facebook通知大家开映的时间。楼上既是B&B，也用来出租给人拍电影，有时主人就把自己一起租出去，飙一把戏瘾。我直抵茶室最里的内间，有种只有在上海老弄堂里才能看到的情形：一盏昏黄的蜡烛灯泡，还有剥落墙纸的天花板，一位老太太在水池边手洗着碟子，叹了口气、喃喃低语地说道：“Everything needs money.”使我想起了外婆和她那永远见不到光的灶披间，于是我不免觉得自己好像也得对这一切负责似的。     这样的落幕仿佛是所有会发生在都市剧的情节，而这条长不足1公里的街道，留住了你大半天的光阴，也趁机“打劫”了你的钱包，而你则慌张而欢快地迷失在无穷的可能性中，却从头至尾无需制订任何攻略。所有下一步的方向皆来自之前和你交谈的本地人所得到的指引，他们或者不容置疑地命令：“一定要去这个地方！”抑或小心翼翼地建议:“我觉得你可能会喜欢那个地方……”而就在你奔波在那些“不容置疑”和“小心翼翼”之间，又总能在无意间撞到“自己心目中的那杯茶”，得来全不费功夫以至于你也来不及地要对下一个来和你搭话的路人指指戳戳道：“嗨，你，得—去—那—里。” 抵达 去东伦敦Old Spitalfield Market最近地铁站是Liverpool Street Station。另外，伦敦公交系统网站也能帮助你乘坐公共交通抵达目的地。 网址：http://journeyplanner.tfl.gov.uk/ 东伦敦漫步经停点 Verde & Co 地址：40 Brushfield Street, E1 6AG A Gold 地址：42 Brushfield Street, E1 6AG Old Spitalfields Market 网址：www.visitspitalfields.com St John Bread & Wine 地址：94-96 Commercial Street,E1 6LZ Hurwundeki 地址：98 Commercial St, E1 6LZ Sweet and Spicy 地址：40 Brick Ln，E1 6RF Old Truman Brewery 地址：91 Brick Lane, E1 6QL Beigel Bake 地址：159 Brick Lane, E1 6SB Labour & Wait 地址：85 Redchurch Street, E2 7DJ Columbia Road Market 地址：Columbia Road E2, 开放时间：周日8am-3pm Campania Gastronomica 地址：95 Columbia Rd，E2 7RG Time for Tea 地址：110 Shoreditch High St, E1 6JN 开放时间：周六、周日2pm-7pm Old Truman Brewery内的市场 Sunday Up Market 开放时间：周日 10am-5pm Vintage Clothes Market 开放时间：周五至日开放 The Tea Rooms 地址：146 Brick Lane 开放时间：周六11am-6pm，周日10am-5pm Boiler House Food Hall 地址：Brick Lane 开放时间：周日 10am-5p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