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隔年
《在路上》里,迪安向萨尔问道:“你的道路是什么,老兄?乖孩子的路、疯子的路、五彩的路、浪荡子的路,任何路。那是一条在任何地方,给任何人走的任何道路。到底在什么地方,给什么人,怎么走呢?”此时此刻,你或许正在行走那条任何人走的任何道路—为财富奋斗,为了身份拼搏,到头来,却发现自己只是机械地重复着没有激情,也看不见尽头的工作。抑或,从一开始你就迷失了方向。不如,用一只背包加一颗向着自由的心,开始一程“间隔年”(Gap
Year )的旅行,无论年龄,抑或目的,去世界各个角落寻找自己梦想的拼图,让自己完整地面对这个世界!正如《寂寞星球》(Lonely
Planet)创始人惠勒夫妇所言的那样,“这个星球,只有旅行才不孤单。”
追寻嬉皮士的“间隔年”足迹
将时光前溯30年,故事主角托尼·惠勒和莫琳·惠勒,《孤独星球》(Lonely
Planet)的创始人,因为一次间隔年旅行,他们再也没有离开旅行,一直在其中呼吸并汲取养分,从未厌倦。
先是故事一则。一位伦敦商学院MBA学生名叫托尼·惠勒(Tony
Wheeler),刚在商场买了件新外套,顺道穿过摄政公园。午后的阳光和煦温暖,他停下脚步,决定坐在公园的长椅上阅读新一期的汽车杂志。而此时,一位美丽的女孩似乎也看上了这张长凳,她坐在了另一端,从包里拿出了托尔斯泰的小说《少年、童年和青年》。至此,他们的生命开始发生转机,一年后,托尼和女孩莫琳(Maureen
Wheeler)结为了夫妻,他们决定放弃索然无味的伦敦生活,暂时同恼人的工作说声再见,一同踏上了间隔年的旅程。
暴走的飞车党
惠勒夫妇的间隔年旅行渐渐成型,他们决定找辆结实的莫里斯老货车,穿越欧洲到土耳其伊斯坦布尔,乘坐轮渡穿过博斯普鲁斯海峡到达亚洲,进入伊朗、巴基斯坦、阿富汗、印度,再从新德里继续向上到尼泊尔,飞过战火纷飞的越南(当时正值越战时期),经由东南亚到达目的地澳大利亚。他们带着伦敦一家著名地下公司出版的旅行攻略—BIT指南上路,而这本内容包括预约堕胎、帮忙找住的地方的不靠谱攻略,却奠定了两人“嬉皮”的旅行方式。
他们在瑞士抢购便宜的汽油,在希腊的海岸边目睹自称“天空和蓝色”的美国嬉皮士做清晨瑜伽,在伊斯法罕的露营地狼吞虎咽地吃着馕。而那个时代,最梦幻的旅行到达地莫过于阿富汗的赫拉特,两人恨不能大声朗诵大卫·托莫描述嬉皮之路的游记《天堂一季》:“阿富汗人很酷。他们是我们所有人的榜样,让你觉得自己可以聪明、坚强、骄傲、一文不名、醉醺醺和华丽地穿衣,并且这一切可以共存。”据说,当时平克·弗洛伊德周一在伦敦发了新单曲,周五在赫特拉就能买到,而托尼和莫琳则肆无忌惮地在嬉皮之路阿富汗段的中心Sigi咖啡馆,品薄荷茶、听音乐。然而,至今仍让惠勒夫妇后悔不已的是,当时没去巴米扬山谷看大佛,现如今,这尊大佛却被塔利班武装分子所摧毁。
这个世界上一定会有某个地方让你一见钟情,对于惠勒夫妇而言,加德满都就是其中之一,加德满都山谷的旖旎景致,时隐时现的喜马拉雅山脉,脚底层层叠叠的寺庙屋顶指向城市的天际线,油灯在木格子窗后闪烁……
中转的嬉皮士
“新加坡的城市面貌是短发、领口紧扣,在马来西亚,我们则被疯狂地拍照,潜台词便是这里有两个奇怪的长发嬉皮士游客。”两个东南亚国家对嬉皮士背包客不太友好,马来西亚的官员在他们的护照上盖上“SHIT”的字样,莫琳笑称是“中转的可疑嬉皮士(Suspected
Hippies in
Transit)”的意思。而新加坡的政府大楼门前都贴着“长发男子将最后获得服务”的标语,托尼也被签证官告知,如果想在新加坡停留超过24小时,最好还是剪去长发。
因为买不起飞机票,他们只能在巴厘岛等待开往澳大利亚的游艇起航,但也因此,莫琳没有错过自己梦里的热带小岛,她陷入了鸡蛋花树和芙蓉的包围,凝视纤细的巴厘牛在路边吃草,一切都美得让人难以置信。
囊中羞涩的惠勒夫妇本可以在一个让人欢欣鼓舞的时候抵达澳大利亚,劳动党的领导人高夫·惠特兰正要击溃腐朽、保守的自由党,开创澳大利亚的新气象,撤回被派到越战中的澳大利亚军队。然而,他们乘坐的快艇却晚点了,靠岸时,船上的食物和淡水已经耗尽。当最后一趟顺风车载着他们驶过悉尼的海港大桥时,托尼搜罗出口袋里所有的硬币,“两毛七……”然而,依靠这笔只足以买分《悉尼先驱晨报》的财富,以及自己间隔年的旅行经历,惠勒夫妇却创立了世界背包客的“圣经”指南《孤独星球》(Lonely
Planet)。
间隔年就是“美丽的错误”
—专访《寂寞星球》创始人托尼·惠勒
“我想去桂林,可是有时间的时候我却没有钱。我想去桂林,可是有钱的时候我却没时间。”这首校园民谣道出了许多想要旅行的人心中的苦闷。但让我们看看被《纽约时报》评为“对旅行影响最大的人”的托尼·惠勒,当年同妻子的“间隔年”旅行时的所有准备——一辆破车、两个背包、一个帐篷、睡袋,还有书、地图和400英镑的旅行支票,“这是一次荷尔蒙分泌过度而产生的旅行,”他调侃道,“但间隔年的最大魅力,正在于它是个‘美丽的错误’。”
玩笑归玩笑。如今,这对年近六十的老“嬉皮士”夫妇,仍然在世界各个角落冒险,还是“指导奇怪的人去奇怪地方的专家”,他们的间隔年注定永远是进行时。
Q:在英国,传统意义上的“间隔年”是指大学生毕业后的旅行。然而,在中国,许多人30岁之后才开始自己的间隔年,你是如何看待这一现象的呢?
A:间隔年的要旨不是几岁开始旅行,而是打破常规的、让人厌倦的生活方式,走出狭小的生活圈子,去看看这世界的全貌,发现不一样的观点。我们为此而间隔年,终能够让自己的人生与众不同。中国的间隔年,本来就应该有自己的特色,我想30岁以后的间隔年,也可把它称之为“成人间隔年”。
Q:当你同莫琳陷入爱河之后,便踏上了间隔年的旅行,当时你们俩是如何规划行程的?
A:那真是一段美妙的回忆,当时我们决定要进行一次穿越亚洲的旅行,这条路线历来被称作“嬉皮之路”。但实在谈不上规划,我们只是随性地行走,最有趣的是,当时我们也是穷困的背包客,还曾在伊斯坦布尔的城墙下扎营。
Q:在你们的间隔年旅行中,最喜爱的目的地是哪个国家?
A:许多地方我们可能只去过一次,但尼泊尔我们已经造访了不下十次。1972年,那次间隔年旅行,我们在加德满都停留了很久,尽管那里有着拥挤的人群,空气中还飘散着许多污染,但那的确是个充满魔力的地方,我们非常喜欢安纳普尔的徒步路线,以及珠峰大本营,那里的风景美极了。
Q:当你结束了自己的间隔年旅行后,你同妻子莫琳创始了著名的旅游攻略手册《寂寞星球》。你们因何认为这个星球是寂寞的呢?
A:据我们目前的科学探索可知,地球是唯一存在生命的星球。因此,人类目前居住的家园,在整个宇宙中还是一个孤独的星球。然而,旅行从不孤独,我和莫琳在间隔年旅行的途中,遇到了许多陌生人,与不同民族的朋友分享快乐。但看看今天的世界,好像陷入了一个永无休止的怪圈,充满了冲突和误解,我想只有旅行才能打破隔阂,让我们对所生活的星球心怀敬畏。
Q:你和莫琳的间隔年,充满着“嬉皮士运动”的痕迹,许多场景都和杰克·凯鲁亚克的《在路上》相似,那么这个时代的间隔年旅行会有哪些不同吗?
A:嬉皮士崇尚自由的生活,在这个时代,人们的生活压力更加巨大,金融危机压垮了许多人,我想现在的城市人同我们一样,都向往无拘无束的生活。与其说我很怀念过去,不如说世事变迁,但人内心的本质却没有变,现在许多人的间隔年可能更崇尚奢侈和舒适,但更多的人还是追求冒险的快感。
Q:如今你已经60岁了,同年轻时相比,现在的你对旅行的见解发生了哪些变化?
A:我变老了,也更有钱了,但我仍然过着环游世界的生活,如今我仍然像年轻时那样“暴走”,但人不能不服老,我和莫琳也开始喜欢起豪华酒店的大床,还有清澈的泳池。但是,我想,无论何种形式的旅行,都能让我的生活充满新鲜感,积攒了许多财富后,依然生活得没有烦恼。
不是为了逃避,而是为了面对生活
间隔年旅行结束,孙东纯以淡然的姿态开始了新的生活,“间隔年不是逃避生活,而是为了更好地面对未来。”他平静地说道。然而,此时此刻,他不再是一个人承受着生命之重,他和自己的日本爱人过着甜蜜而宁静的生活。这个故事的结尾,让人想起了美国作家E.B.怀特的《吹小号的天鹅》:“自由给人的感觉是那么了不起!爱情给人的感觉那么好。”
“那是一个没有信仰、没有主见、踏入社会不久的迷茫80后为了自我审视的一次大探险。”孙东纯回忆起自己的间隔年旅行,他边说边狡黠地笑了,“我的‘间隔年’的初衷是卑微、自私的,纯粹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去外面的世界走一走。”
在孙东纯狭义的理解之中,间隔年不只是走马观花的海外旅行,它必须有义工的因素才算完整。然而,间隔年旅行过去三个多月,孙东纯在缅甸的莱茵湖畔迷茫了,一路走来,自己迟迟没有寻找义工的工作。不甘沦为普通的旅游观光客,也为了填补心中的失落感,孙东纯决定结束漫无目的的漂流,前往印度加尔各答,参加诺贝尔和平奖得主德兰修女在当地设立的慈善机构。
令他最难忘的经历,是在缅甸仰光同华侨曹先生的偶遇,当时他的银行卡无法在缅甸提款,使他过上了每天只能花费0.7美金的拮据生活。这位40多岁仍未结婚,靠三轮机动车谋生的华侨得知后,立马把他带回了自己家,还请他在当地餐馆用餐。离开缅甸那天,曹先生亲自开车送孙东纯到了机场,自己因为“小费”给得太少,被门卫以“无关人员”之由,挡在机场大厅门外,目送孙东纯离开。而这也让孙东纯的人生从此有了全新的价值观:“通过间隔年的旅行,我懂得要学习谦卑、感恩、为善,学习怎么去关爱别人。”
孙东纯在加尔各答工作的慈善机构叫做“垂死之家”,在这里,生命脆弱得像薄纸一般,一捅就破,空气中充满着死亡的呻吟和恶心的化学味道,几乎每隔几天就有一条生命离开人世。有一天,正是午餐时间,平日里呻吟不断的“垂死之家”那天异常安静,突然一个病人猛烈地咳嗽和呕吐起来,然后变得神志不清,呼吸也极为困难,医生抢救后无奈地摇了摇头,围在他身旁默默祷告的义工们,顿时伤心得落下了眼泪。经历了无数次生离死别,孙东纯的生命哲学也发生着变化,他幽幽地说道,“《圣经》上说,人要像小孩子一样才能升入天堂,我想这些逝者一定都去了天国。”
间隔年的旅行使得孙东纯成为一名有神论者,在拉萨的库尔玛大院,信仰基督的孙东纯曾和另两位笃信儒教和藏传佛教的驴友围绕着宗教谈天说地,讨论着人世间的伦理道德和生死轮回。在他们眼中,真理是供奉在神山山顶的明珠,不同的宗教教义犹如通往山顶众多的路,殊途而同归。在孙东纯眼中,上帝赐予他最珍贵的礼物莫过于自己的日本爱人沙弥香,当他们牵着手在瓦拉纳西的恒河边散步,参加印度人壮观的火葬仪式时,孙东纯也许不曾想到,这场间隔年旅途中的邂逅,竟让他寻得了一生的伴侣。许多人都将他们同《寂寞星球》的惠勒夫妇相提并论,但孙东纯却低调地摇摇头,说自己和沙弥香只是世间最普通的人,实在是微不足道,“我相信自己在间隔年中所做的一切,别人都能完成,只是我们比许多人多了出走的勇气,正如惠勒夫妇所说的那样:‘如果你决定了上路,那么你已经克服了路上最困难的一步。’”
结束了间隔年旅程,孙东纯回到了原本生活的地方,他却发现自己同身边的一切都显得那样格格不入。每当夜深人静时,路上的故事如同电影不停回放,然而,他想起了加尔各答仁爱之家Salina的话:We
don't need your help, but you need to be
here.孙东纯突然发现,在帮助别人的时候,其实更多地在慰藉自己的灵魂,间隔年不是流浪,不是漂泊,只是暂时脱离生活的引力。“人生的丰富的阅历当然都是自己财富和骄傲,但我只想用平和的心态同大家分享自己的间隔年故事。”
谢平航,拥有整个世界美丽的男人
1年,2个人,4万元,18个国家,故事的开始要追溯到2010年的冬天,谢平航利用带薪假期陪着菜菜从昆明坐车到老挝的琅勃拉邦。傍晚在琅勃拉邦老城边的普西山上,夕阳慢慢西沉,斜晖给小城铺上一层金色,倒影在湄公河中,又为河水划出一道殷红灿烂的光彩,苍翠的群山被抹成墨绿,随着残阳逐渐在层峦叠嶂中隐没,迷人的色彩让人着迷。就在山上,他们约定,要一起去珠峰、泰姬陵、斯里兰卡、爱琴海……要两个人肩并肩,一起看看这个寂寞的世界。
特殊的百日纪念
从老挝回来后,谢平航办理了离职手续,他告诉家里人自己准备去上海打工,实则取出所有积蓄同菜菜启程间隔年的旅行。
旅行的第一站即是两人相遇的直白村,从拉萨坐车到直白村后,他们在那里住了4天,却没能看到南迦巴瓦峰。不过等待的日子过得也十分惬意,或泡上一杯茶坐在巴青农庄的门口,或到附近的桃花林里散步,或坐在小溪边把脚泡在冰凉的雪山融水里。直到第9天,也许是雨雪冰雹把天上的云下完了,傍晚,缭绕在南迦巴瓦峰的云雾渐渐散去,山体由下而上慢慢显现,最后,南迦巴瓦整个山体和山峰终于在蓝天白云的映衬下全部显现。
那景象,洁净、肃穆而又神秘。在场的人没有欢呼雀跃,反而是一片寂静,只有快门的声音响成一片。那一天,正巧是两人相识的第100天。
回头看山河锦绣
回到拉萨后,菜菜回上海解决工作的事宜,两人相约在尼泊尔重逢。在这个《寂寞星球》创始人惠勒夫妇最喜爱的国家,他们打算登顶Kala pattar,此山是最棒的一个观景高地。为了能早点登顶看到日出,两人决定凌晨4点出发。出发时,寒风呼啸,路上一个人都没有,周围世界一片寂静,星球的确寂寞。
爬了一个多小时后,一束扇形的阳光从珠峰背上射向天空,紧跟着太阳从山体后面逐渐露出,开始散发出星状的光芒。这种星光持续不到半分钟,太阳就从山体背后跳出,洒遍大地。突然,菜菜蹲在了地上。“怎么了?”谢平航一下愣住,没想到菜菜却“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原来菜菜手脚突然冻僵,失去知觉,十分危险。谢平航想起临出发时灌上的那瓶温水,想让菜菜喝一口暖身,取出来的时候,却发现水已经结成了冰。
他只好紧紧搂着菜菜,尽量让她觉得暖和点。除了祈祷太阳升得快一点,没有别的办法。不知道这样过了多久,菜菜的脚才有点知觉了,小心翼翼地挪动了一下脚步。谢平航心中的恐惧方才缓和一点。“不要下去,都走到这里了,继续走吧,我没事。”在菜菜一再坚持下,两人用了两个小时一瘸一拐地登上了Kala
pattar。
Kala pattar顶峰经幡招展,在这里向四面瞭望:珠穆朗玛峰、洛子峰、努子峰、章子峰,以及四周无数雪山,风光壮美,不可言说。菜菜拿出本子,写下:走过去、活下来、回头看、山河锦绣。
离梦想仅有的距离
离开尼泊尔,他和菜菜两人又游走马来西亚、越南、泰国等国。2010年8月,菜菜去美国念书,谢平航再一次从西藏出发,一个人一路向西去了尼泊尔、印度、巴基斯坦、伊朗、黎巴嫩、叙利亚、约旦、以色列、巴勒斯坦、埃及,再从埃及回国。一直到2011年1月,穿越整个亚洲大陆来到非洲的埃及,往返超过6万公里。
“我身边的朋友们生活都很安定美满。只有我这个不安分的人,和一个被女友抛弃的伤心韩国人,坐在埃及度假小镇达哈巴的红海岸边。”这里离开他从小梦想的金字塔只要不到10个小时车程,这是离梦想仅有的距离。“当我在埃及第一眼看到金字塔时,我唯一的感想就是多年来觉得可望而不可及的东西,终于出现在我眼前。”
大多数人都有过环球旅行的梦想,梦想着去看印度的泰姬陵、古希腊的遗迹、印第安的马丘比丘古城,去穿越撒哈拉沙漠、去亚马逊探寻丛林部落、去北欧追逐极光……但工作后,面对生活、社会、家庭的压力,又有多少人还会记得这个曾经的梦想呢?”
谢平航说:“在GDP、CPI、房价、油价等数字中,我们脚步匆匆,我们的人生又将被绑架。这是谁规定的人生轨道?还是我们自己作茧自缚?家人一直希望我有所成就,我的梦想也许他们不会理解。虽然我放弃了职场的追求,但我会拥有整个世界的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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