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性之路
            从比叡山到那智山

    在关西漫游,你会发现,要想一次看完某个世界遗产,几乎是不可能的事─这一“个”,可能涵盖众多分散在不同地点的或宏大或精巧的建筑群,可能包括附有“神性”的树木、石头、瀑布、溪流,甚至是深山密林中蜿蜒数百公里的石磴小道。在这里,你只需跟随心灵的指引,哪怕吉光片羽,亦能领会“传承”的奥义。
    鹅毛也似的雪,正下得紧。一身缁衣、手执黑伞的武田功正师傅,笑容中透着点孩童式的开心,拿起一柄竹帚,拂扫一块石碑上厚厚的积雪,让上面的文字显露出来:“世界遗产‘古都京都的文化财’(京都市.宇治市.大津市)...... ”
    我们正站在比叡山延历寺根本中堂的对面。延历寺,这座现今地跨日本滋贺县大津市及京都市左京区的传奇寺院,是京都及其周边17处被列入世界文化遗产名录的古建筑之一。在古迹密布的关西漫游,你会发现,要想一次看完某个世界遗产,几乎是不可能的事─这一“个”,可能涵盖众多分散在不同地点的或宏大或精巧的建筑群,可能包括附有“神性”的树木、石头、瀑布、溪流,甚至是深山密林中蜿蜒数百公里的石磴小道。

 

雪晴比叡 一念三千

    上一次去“弘法大师”空海的高野山,是踏着满地残雪;这一回来“传教大师”最澄的比叡山,是迎着漫天大雪。到坂本缆车站的路上,已惊鸿一瞥琵琶湖沿岸的银装秀色─比叡山并不高,海拔不过848米,但地势实在占得好,雄踞于京都东北,日本第一大湖琵琶湖的西南角。 每逢寒日,比叡山必为之白头,这便是著名的“近江八景”中的“比良暮雪”(近江为滋贺古称),比叡山也因此常被文人墨客比拟为“京都富士”。从海拔170米的坂本站到海拔654米的延历寺站之间的这一段古典欧式缆车,1927年开行,全长2,025米,至今仍是日本最长的缆车线。短短11分钟内,我们便从繁华市井,升入白雪披覆的空寂山林,轨道两边密集高耸的古杉,预示着目的地的神圣性。
    再没有比下雪天更宜体会日本寺院之美了。那些青瓦铺作或草葺的屋顶,不加藻饰、露出材料本色的木柱、梁椽、格扇窗,在雪中半隐半现,更显素朴沉静;那些质地沉厚的石灯笼或青铜献灯,却更为秀气轻盈;而那些涂以丹朱、本就隐现荧光的山门、钟楼、殿宇,以及山道边的栏杆,因了雪的衬映,更为耀目,散发某种引人虔敬的激情。
    于颔上挂着冰凌的青龙口中取水净手,在大门前脱下鞋子─雪花瞬间卷了进去,踏上木板回廊,我们终于进入这千年圣山的核心。根本中堂的正殿规模宏大,面阔11间,侧宽6间,供访客活动的“外阵”采光充足;而供奉佛像的“内阵”颇为独特,地面远低于外廊,加上光线黝暗,帘幔重重,令人倍觉庄严神秘。游人只能于外阵铺设的草席上跪坐,远远瞻仰这里的主尊─金铜质地、形制精巧的药师如来像。佛像前面四盏莲花状铜灯,便是延历寺引为自豪的镇寺之宝“不灭法灯”─据说它们自1200年前点燃以来,从未熄灭过,尽管寺庙本身几经浩劫,现在的根本中堂也只是1640年重建而成。
    到比叡山之前,对它的印象,摆荡于历史书上过于抽象简省的文字描述和NHK大河剧中过于演义的影像铺陈─在《义经》中,它驱逐过武藏坊弁庆,又为躲避兄长源赖朝追捕的源义经提供过庇护;在《利家与松》中,它参与战国纷争,被一代枭雄织田信长纵火焚烧、大肆屠戮......在千年来日本历史的每一个剧变期,它似乎都不可避免被卷入,清净地亦为是非场。公元788年,最澄大师于如今根本中堂的所在地结下草庵,创立“一乘止观院”,意图以清新的天台教法,一扫当时南都(奈良)佛教界的颓靡之气时,不知会否预料到他开创的宗派和这座灵山日后的倍极尊荣与沧桑幻变。
    最澄(767-822)出身近江,祖先原为汉人,12岁出家,少年时便已研读过鉴真大师携入日本的天台宗典籍。794年,日本迁都平安京(京都),最澄在比叡山的修行传教得到桓武天皇支持─据说比叡山正当京都的“鬼门”,在此建寺可以镇护国家。804年,最澄入唐求法,与他搭乘同一艘船的还有空海─他们后来成为闪耀日本佛教界的“双子星”。不到一年,最澄便携天台、密宗、禅宗、大乘戒法等四大教法及诸多典籍归国。他还从中国带回茶籽,栽种在比睿山麓,形成了日本最早的茶园。
    最澄在朝廷支持下,正式创立日本天台宗。在他圆寂后,嵯峨天皇赐与比叡山“延历寺”之号,自此比叡山升为官寺;再过45年,清和天皇赐以“传教大师”谥号。到10世纪后期,比叡山进入鼎盛,以东塔、西塔、横川三地为中心,堂舍连绵,号称“三千坊”,全山僧侣超过3000人,僧兵多达2万余人─延历寺由众多贵族供养,拥有巨大庄园,于是豢养僧兵以保护田产,也因此成为可以影响朝政的一支重要力量。经历1571年那场几乎毁灭殆尽的兵火后,延历寺得到丰臣秀吉及德川幕府的支持,渐复旧观。而今,它拥有109座殿堂,仍是日本最大的佛教中心。
    武田功正师傅说,比叡山虽源起中国浙江天台山,但后来信奉弘扬的已是日本化的“镰仓佛教”。尽管作为日本天台宗的总本山,但延历寺一直是圆(即天台)、密、戒、禅并重的综合道场,承担着类似综合大学的教育机能。镰仓幕府时代(1192-1333),日本佛教界兴起革新运动,而各新创宗派的祖师,如净土宗的源空、净土真宗的亲鸾、临济宗的荣西、曹洞宗的道元、日莲宗的日莲,都曾在比叡山学习,因此比叡山被称为“日本佛教的母山”。这些宗派和天台宗一起,至今仍对日本社会发生着巨大影响,甚至远及海外,例如,在全球拥有1,200万信徒,并因其会长池田大作与世界各界领袖对话而闻名的国际创价学会,就源出天台-日莲宗系统。
    天台宗的基本教义之一是“一念三千”。“一念”是指心念活动的一刹那间;“三千”则是世间和出世间一切人、物差别的总称。中国天台宗的创始人智者大师曾言,“三界无别法,唯是一心所作”。而最澄大师曾说,菩萨是“恶事向己,好事与他,忘己利他,慈悲之极”。善与恶,光明与黑暗,皆在一念之间。历尽变幻的延历寺,如今平和宁静。对比叡山的拜访,可以是凝重严肃的─参拜之外,可预约灵修、写经、坐禅等种种项目;也可以是轻快愉悦的─漫步以“烟雨”著称的森林,在延历寺会馆品尝清爽的“精进料理”,附近还有高山植物园和冬季滑雪场。在缆车站,备有绒毛玩具供小朋友等车时解闷;而在树林中,则时不时会闪出一块木牌,上有各种在此活跃的野生动物的卡通造型。下山时,雪停了,我在缆车上眺望到了最壮阔的琵琶湖风景。
 

 

伊势神宫 轮回与传承

    如果说比叡山与高野山是佛教这一外来信仰在日本的至高点,那么,伊势神宫便是日本本土“万物有灵”的神道教信仰的源点。我对它的强烈好奇心,源自几年前在东京与建筑大师矶崎新先生的谈话,他对这 “日本民族建筑的原型”相当推崇,还曾撰写专著探究它的构造手法。
    路边的植被愈发苍郁,还未下车,便已感受到“圣界”的森然气场。身着传统白色对襟外袍的导游,在巨大的桧木鸟居下等待着我们。鸟居后便是俗界和圣界的分界处宇治桥。沿着桥的右边前行,跨越清澈的五十铃川,进入“内宫”的宫域─其实是一片地势平坦的森林,通往正殿的土路直而阔,铺满细细的白沙,极为洁净。夹道出现愈来愈多的参天古木,碧云笼罩,原本明亮的日光,似乎被滤作清冷的月光。
    在日本全国逾10万座神社中,伊势神宫是规格最高的。它占地广达5,500公顷,分为内外两宫,内宫称为“皇大神宫”,祭祀日本皇室的氏神及全民族的守护神─天照大神,一位女性的太阳神;外宫称为“丰受大神宫”,祭祀丰受大神,即五谷神。据神宫内保存的“天皇家谱”《古事记》所载,内宫建于公元前4年左右,外宫要晚500年。之所以建在伊势,是垂仁天皇之女倭姬命遍历诸国为神社选址时受天照大神托梦所示。不过,这些都是传说,《古事记》成书于公元712年,据历史学家考证,神宫的建造亦不会早于7世纪。神宫最初只是作为天皇的家庙,直到12世纪以后才向平民开放。
    供奉天照大神的本殿,正是令矶崎新和德国著名现代主义建筑师塔乌德(Bruno Taut)都称赏不已的建筑。它并不巍峨富丽,而是纯朴至极。这种被称为“唯一神明造”的样式,是日本最古老的木构建筑形式,其特征是:面阔三间,侧面进深两间,以圆木柱支撑,除正面中间的门户外,墙壁全以厚木板水平叠成,地板架空而为高台,前设台阶,茅草葺人字形屋顶,四周围以木栏。整个建筑不绘不漆,保持桧木本色。但它并非没有装饰:以整根木料所造的屋脊上钉有“甲板”,在两面山墙挑出许多;脊上水平放置10根梭形的“竖鱼木”;博风板在脊下交叉再向上高高斜出为“千木”─与武士头盔上的帽翅颇为神似;每块博风上平出细木条四根,称“鞭挂”。这些都由建筑的结构构件演化而来,加以夸张,成为极富表现力的装饰构件,使得小小的木殿呈现出外向放射的性格,达成安定与自由之间的和谐。坚鱼木两端、千木、门扉甚至地板上,均恰当地饰以镂花金叶,给素朴的白木和茅草点染上一丝神祗的高贵光泽。这种建筑形式一般认为是以2,000多年前储藏稻米的高架式粮仓为原型,并糅合了古代天皇宫室建筑的要素。因为它的极简和纯粹的民族性,很多日本人将伊势神宫视为日本上古文化的最高象征。
    不过,我们目前所见的这组“古建筑”,其实只是18年前的作品。伊势神宫最独特之处在于它的“式年迁宫”:每隔20年,神宫本殿都会被拆除,再依原型重建,在东、西两个处所间轮流放置。神宫的5,000多公顷森林中,内、外宫核心区各有90公顷森林禁止采伐,其他的则是为养育迁宫所需木材而设。“式年迁宫”制由天武天皇于公元685年制定,他的妻子、继任的持统天皇于690年第一次实行,其后虽偶有中断,但1,300多年来,一共已进行了61次迁宫仪式。 在现在的本殿的西面,我看到为2013年将举行的第62回迁宫所围辟出的空地。导游笑言,目前的这个20年,神宫本殿在东方,东方利木,所以日本的农作物收成挺不错,但经济不大好,而西方利金,也许下一个20年经济会有好转。
    自伊势神宫通往纪伊半岛另一处神道教圣地“熊野三山”的朝圣古道“伊势路”属于世界遗产,但伊势神宫本身,却不在世界遗产之列。这个吊诡,正是因为神宫的建筑永远是只有20年寿命的“新建筑”,不符合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于1964年《威尼斯宪章》中确立的世界遗产的“原真性”(Authenticity)原则。但是,伊势神宫以它自己的方式,向一直由西方主导的文化遗产保护观念发起了有力的冲击。
    西方的历史观是递进式,保存某个时间段的建筑就是保存了那段历史,因此强调“遗产”本身的绝对真实性,即不能破坏该建筑传递的原有信息,即使建筑不得不进行加固或维护,新加上去的东西也必需能够与原先的相区分,罗马斗兽场、雅典卫城等便是这种保护观的典型案例。而在以中国、日本为代表的东方国家,历史观是循环式,亚洲的木构建筑,材质本不如欧洲的石头建筑那样耐久,需要经常进行修理和更换部件,例如,宫殿和庙宇有“落架大修”的传统,或者按《营造法式》等规则进行重建。伊势神宫为何要20年更替一次?神宫司厅发送给儿童们的导游手册说得浅显明白:“不管什么东西都会变得越来越旧。当你家刚刚盖好的时候,应该很舒服吧?可是,随着岁月的流逝,就会慢慢变旧、变脏。以神道来说,最好是可以经常保持明亮、清爽,所以我们也想将神明的建筑物保持在新颖、美观的状态。20年不但是维持建筑物美观的极限,也是适合用来传承技术的年限,同时也刚好是一个时代的段落。”
    上世纪80年代以后,随着越来越多东方国家加入《世界遗产公约》,各成员国之间关于世界遗产的概念、评定及保护原则的争论愈演愈烈。1994年12月,世界遗产大会在日本古都奈良召开,日本以伊势神宫为例阐述了自己的文化遗产观念,引起广泛共鸣。终于,大会通过了《关于原真性的奈良文件》,扩展了原真性的评定标准,即“依靠文化遗产的性质和文化背景,原真性判断可以和许多不同类型的信息来源的价值相联系。这些信息来源包括:形式与设计、材料与质地、利用与功能、传统与技术、位置与环境、精神与感受......文化遗产原真性的保持还在于,不同的文化和社会都包含着特定的形式和手段,它们以有形或无形的方式构成了某项遗产。”《奈良文件》成为国际社会认同和尊重世界文化与遗产的多样性的一个里程碑。
    尽管伊势神宫至今仍然不是世界遗产,但这位“无冕之王”却为文化遗产的内涵和保护树立了新的标杆。它的确没有符合西方标准的有形建筑遗产,但从历史深处起源的建筑样式、传统工艺和神圣仪式却原汁原味地传递下来,每次重建后的汰换建材还分给神宫内其他社殿或日本各地的神社加以循环利用,在这里,“传承”本身便是最宝贵、而且是活生生的遗产。如今,神宫仍有100多名神主(神职人员),每年要举行1,600次“恒例祭”。传说中,天照大神令天孙琼琼杵尊带稻种到地上,与大和民族约定生生世世务农,因此每年10月将初收的稻穗献予天照大神的“神尝祭”是最重要的祭祀,天皇亦会派遣有皇族血统的女性代表自己前往, 祈祷国家繁荣、人民幸福及世界和平。而每年到神宫参拜和参加各种祭祀的人次都在 600 万以上。
    在距内宫鸟居仅150米的地方,有300年历史的点心老铺“赤福”于1993年兴建了一条重现江户末期到明治初期风情的“御阴胡同商店街”。尝一个绿莹莹的“神代饼”,吃一碗汁浓味厚的伊势乌冬,在“御阴座”资料馆的微缩蜡像街区邂逅300年前的贩夫走卒、武士艺伎,再逛逛各种土特产铺子, 方才在“圣界”领受的沉静肃穆,化为丰满的人间欢娱。而这种种欢娱,亦是无比美好的传承。

 

锦衣行古道 青崖飞神泷

明灭的淡青色光线中,一对戴着遮阳帽的老夫妇安静地坐在一棵需两人合抱的古杉下画画,男的在画炭笔速写,女的在画水彩。他们面前,是向上蜿蜒的青石板山路,划过一道优美的曲线,隐没于更蓊郁的杉林之中。路面侵染苍苔,树身亦爬满翠蔓。
    “笃笃笃”,下方传来清越的点地之声。回头望去,两位身着锦衣华服的女子,一朱红,一银红,竹斗笠下薄纱飘拂,半掩容颜,白袜踏着木屐,拄着细竹杖,正自迤逦行来。她们可是平安京的名门女眷,刚从伊势路风尘仆仆赶来,正欲去往熊野三山的秘境,进行下一程的朝圣?
    这种颇为“穿越”的场景,是如今大门坂一带的典型画面。这条约600米长的坡道,是著名的“熊野古道”的一段。一对树龄逾800年的“夫妇杉”,分峙道口,树梢于半空聚首。熊野古道是世界文化遗产“纪伊山地的圣地和参拜道”的一部分,此项遗产内涵庞大而复杂,包括横跨日本和歌山县、奈良县及三重县的吉野.大峰、熊野三山、高野山等三大圣地的数十座寺院、神社,以及连结它们的总长超过600公里的参拜路线(熊野古道、高野山町石道及大峰奥驱道),还有沿途的若干森林、瀑布、温泉等具备文化象征意义的自然名胜。目前,全世界仅有两处与“道路”相关的世界遗产,另一处是跨越西班牙、法国的比利牛斯山脉“圣地亚哥朝圣之路”。
    纪伊半岛的圣地信仰始于公元6世纪,到9-10世纪的平安时代(794-1192)前期进入繁盛,其时流行“神佛习合”,即将日本本土神祇转化为佛教神祇,熊野三山(熊野那智大社、熊野本宫大社、熊野速玉神社,均在今和歌山县境内)便都是神佛合祀。彼时京都、奈良等地的善男信女,若想参拜纪伊半岛的所有圣地,恐怕得在崎岖山道上奔走半生。大门坂今天流行的“平安衣裳体验”便是对千年前朝圣活动的一种浪漫化纪念。对于今人来说,要走完这“一个”世界遗产也绝非易事,例如,我上一年去了高野山,今年走访熊野古道─那智山这一段,而另外两大神社和地属奈良的吉野.大峰,还得另待机缘。
    从大门坂沿山道步行半个小时,便可到达熊野那智大社所坐镇的那智山。甫到山腰的茶舍小憩,便见窗中框着幅绝景─对面悬崖上,一道近乎笔直的细长银练,划破黑苍苍的山林,跌入不可知处。那正是“日本第一名瀑”那智瀑布,落差133米,宽13米,自古被视为“连接天地的白色神灵”受到崇拜,亦是那智大社别宫飞泷神社的“神体”。若靠近点细观,便可见瀑口悬着巨大的草绳。据说寒冬时节它一半结冰,一半飞流的景象最为奇观;在它的上游还有47处较小的瀑布,因此它的别称为“一之泷”。那智瀑布连同那智大社周边的青岸渡寺、补陀洛山寺及那智原生树林,皆被列入世界遗产清单。
    熊野那智大社踞于飞瀑对面的山巅,与青岸渡寺比邻,两处建筑群依山势高低错落,韵致迭出。天气晴好时,在神社前的平台上可眺望到烟波浩淼的太平洋。那智大社内有8栋社殿,形制独特,涂以丹朱,嵌以金箔,雕饰十分华美,被称为“熊野权现造”。属于天台宗的青岸渡寺则色彩朴素。它有两处被列为“国宝”的重要建筑,一为镰仓时代的宝箧印塔,另一座是它的主殿如意轮堂。这座佛堂供奉著名的“那智观音”,是所谓“西国33所观音灵场”的第一处。传说青岸渡寺的开山祖师是4世纪时从印度渡海而来的裸形上人,他在那智瀑布的池潭中发现了一尊黄金观音像,便带回结庵供奉,草庵后来演变为那智大社最早的神殿─这其实正反映了平安时代的 “神佛习合”风俗。 战国时代,如意轮堂毁于兵火,后由丰臣秀吉下令于1590年重建,使之成为桃山时代的代表性佛殿建筑。明治维新后曾下达“神佛分离令”,所有神社中的佛堂都须废除, 但如意轮堂因其重要的历史价值躲过一劫,迁建至青岸渡寺,我们才能在今天欣赏到它振翅若飞的宏大气势。
    黄昏时分,在静谧无声的那智原生林中向下穿行,我们逐渐接近神瀑的底部。黝暗的密林中天开一线,填补那一线的便是那痕雪白。它的水声渐渐入耳,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巨大,而是与山风浑然一体。池潭上一道彩虹,正映着飞泷神社朱栏上的残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