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鲁藏布大峡谷:人间天堂的生物奇缘               

   在雅鲁藏布江把我的心洗清,在雪山之巅把我的魂唤醒,就像歌中唱的一样,在纯净的天空下,去追寻生物的痕迹,探索这地球上最后的秘境,亲近真实的大自然,将尘世喧嚣和追名逐利抛在身后,去发现生物、记录生物,唤起更多的人来关注和关心这片土地,和生活在这之上的一切。
  直插云霄的南迦巴瓦峰,在藏语中意味“直刺天空的长矛”,山峰常年被缭绕的云雾遮蔽,嫌少露其锋芒,无论是雅鲁藏布大峡谷还是终极徒步圣地墨脱,每个来此的旅行者、科考队员以及户外爱好者,都会祈求上苍降临好运,让自己一睹雄伟山峰的真容,因为只有受到幸运女神眷顾的人才能见到南迦巴瓦。
  对于徐健、罗浩等IBE(影像生物多样性调查所)和TBIS(西藏生物影像调查)的科考调查队队员而言,他们的确足够幸运。云雾在拍摄南迦巴瓦峰的黄金时间消散,夕阳西沉之际,冰雪覆盖的山峰金光熠熠,如同上天赐给雪域高原与每个真诚的人金子般的礼物。
  与南迦巴瓦相遇的那一刻,却并非是IBE这趟雅鲁藏布大峡谷生物多样性项目调查最激动人心的时刻,“连续两年的科考项目,调查队两次进入雅鲁藏布大峡谷,一共记录了约850多种野生生物,”西藏著名自然与野生动物摄影师罗浩意犹未尽地说道,“其中有相当一批是科学上的新物种、新亚种、新分布区,部分填补生态影像空白。”

电光火石间谱写“生物基因库”
  人们曾经很长一段时间认为美国的科罗拉多大峡谷(深2133米,长370公里)是世界最大峡谷,后来又认为秘鲁的科尔卡大峡谷(深3203米,长90公里)是世界最深峡谷,但当人们慢慢揭开秘境雅鲁藏布大峡谷之时,无论是其504.6公里的长度,还是6009米的深度都将前两者的光辉完全盖过,毫无疑问地登上世界第一大峡谷的宝座。
  雅鲁藏布大峡谷在世界最大降水带分布区中,常年平均降水量在3000毫米左右,形成了异常湿润的生态环境, 这与仅有荒漠植被、干旱的科尔卡大峡谷和单一松林、比较干旱的科罗拉多大峡谷形成了截然不同的风景。而湿润的地方总孕育着丰富的生命,所以雅鲁藏布大峡谷又被誉为“生物基因库”。
  不确定性和偶然性是野生动物摄影师这个职业最大的魅力,除了耐心,生物学的专业知识也决定了摄影师是否能捕捉到野生动物最美瞬间的关键因素,作为IBE的鸟类摄影师,郭亮总是习惯于在林间走三四步就停下、环顾,再蹲下数分钟静若塑像,只为不惊动警惕性特别高的鸟儿,仔细观察它们的生活习性,并进行拍摄。他告诉我们,判断一只鸟的种类,主要看其大小、飞行姿态和行为,还要仔细观察体色、羽毛颜色和鸟叫声。
  去年11月,又一次进入雅鲁藏布大峡谷的徐健和董磊,在经历了3天几乎毫无收获之后,大自然才回馈了他们,悠长的黑色头颈和翩翩飞翔的身姿,毫无疑问那是一群黑颈鹤!然而由于树的遮挡从远处的拍摄并不能满足他们,于是他们拿出事先准备好的隐蔽帐篷,钻进帐篷慢慢靠近,最终拍摄到了精彩的群鸟作品。
  这次调查中,让调查队员等待最长的,莫过于雅鲁藏布大峡谷代表性物种——红斑羚。根据徐健的介绍,我们了解到,红斑羚对周遭的动静机警所以很难捕捉到镜头,世界范围内它的野外影像都十分稀少。当然,野外动物摄影师不会做没有理由的等待,通常等待的地点都是水源、觅食地或是经常出没之地。经过7天漫长的等待,调查队员终于在一处河边捕捉到了它喝水的瞬间和在悬崖峭壁上吃草的镜头,每一次它都是毫无预兆地从一块很大的岩石后跳出,用惊惶的眼神注视着周围的一切,轻盈的脚步仿佛随时准备跳走,只是几秒钟,它就好像发现了远处的“窥视者”,迅捷地逃离了摄像镜头的射程。

融雪灌溉的花园
  雅鲁藏布江全长3848公里,在藏语中意为“高山流下的雪水”,自西向东横贯西藏南部;流经米林后,于墨脱以北切穿喜马拉雅山,绕过喜马拉雅山脉最东端的南迦巴瓦峰处流向进行了接近120度的大转弯,转向南流,因为喜马拉雅山运动和江水的冲刷逐渐形成了雅鲁藏布大峡谷。
  特殊的地理环境,造就了旖旎的植物生态。雅鲁藏布大峡谷最神奇的地方在于一年四季的植物大多不尽相同,而不同海拔又生长着不同的植物种类,这使得这里的植物种类极为丰富,而且很多都为珍稀或特有物种。
  穿梭于数十米高的林芝云杉间,调查队在大峡谷地区拍摄到了许多珍稀植物,植物专家彭建生兴奋地坦言:“这次调查最独特的植物是这里的报春,大部分是我之前没见过的。”鲜艳润红的暗红紫晶报春、还有林芝报春、紫花杂色钟报春。还有这里产的绿绒蒿品种也很多,清新淡雅的藿香叶绿绒蒿,淡黄娇嫩的全缘叶绿绒蒿、当然绿绒蒿中最珍稀的是在雪域高原孤芳自傲的单叶绿绒蒿,典雅的蓝紫色的花朵分布在喜马拉雅东坡高海拔地区但十分稀少,是户外摄影爱好者和赏花爱好者非常关注的植物之一,
  不同于动物,植物更易于发现和拍摄。1米多高黄色塔状的植物十分惹眼,那是西藏地区的塔黄,生长在海拔4200-4700米之间,一般5到7年都会持续增长,花朵在黄色巨大苞叶的庇护下,长在里面的根茎上,非常独特。

小生物,大力量
  在大自然中,往往最小的动物,拥有着最强大的能量,它们或许是生物链的底端,是保证生态平衡的关键,也可能拥有着无穷的杀伤力。在队员们借宿的藏民房屋外,调查队架起了“长枪短炮”,瞄准了一户藏民房外的大蜂巢。两年前,它们曾在当地野外的岩壁上拍摄过直径达惊人的3米的大蜂巢,而这次,拍摄的机会比之前更好。正在摄影师们难抑激动之情时,一两只鼓噪的蜜蜂开始围着它们的脑袋乱转,随后越来越多的蜜蜂围拢过来,凭着多年野外拍摄的经验和生物知识,他们开始意识到蜂群即将展开大规模的攻击,“千万不要忽视这些小生物,它们拥有着惊人的威力,当蜜蜂展开进攻时,不要以为能通过武力解决问题,逃跑才是上策。”徐健说道,他们当时狂奔了足足一公里路程,才终于摆脱了紧追不舍的蜂群,但是很多队员仍然是难于幸免,少则被咬几十个包,多则浑身上下被咬了200多个包。
  此次雅鲁藏布大峡谷的调查,最惊喜的发现莫过于墨脱缺翅虫,这是一种非常古老而人类知之甚少的昆虫,昆虫专家摄影师张巍巍此行一直想拍到墨脱缺翅虫,他翻过了无数的烂树皮,直到调查结束准备上车前,他最后一次翻开了根烂树枝,这个惊人的发现才刚好搭上了末班车,整个调查队都异常欣喜。
  在这个城市化迅速发展的时代,人与自然的关系受到越来越多的关注,生物爱好者们都在担心羚牛和墨脱缺翅虫会无家可归,塔黄不再节节高升。这次,雅鲁藏布大峡谷的科考调查,至少让我们见到了一个存活于人间的生物天堂,但我们又将如何守护这片净土?“雅鲁藏布大峡谷与梅里雪山和川西地区相比较,同样拥有保护完好的原始针阔混交林和高山针叶林,但是在相同季节,雉鸡类和大中型兽类的遇见率较高。”徐健总结道,“这说明大峡谷的原生生态环境得到较好的保留,人类干扰较少,我们希望通过影像的纪录激发人类对大自然的爱与责任。”

TIPS
  西藏生物影像调查(Tibet Biodiversity Imaging Survey,简称TBIS)是于西藏地区,对不同的野生动物、植物物种进行影像记录,通过照片作为证据和手段进行生物多样性的调查和评估。是目前西藏唯一一家致力于生物多样性考察的影像调查机构。
  影像生物多样性调查所(Imaging Biodiversity Expedition ,简称IBE)是一家专业从事影像生物多样性调查和自然保护相关产品开发的机构,它由一群中国最具活力的职业生态摄影师和自然保护工作者于2008年建立,其宗旨是用科学的方法记录、展示和保护中国的生物多样性。

 

 徐健:用镜头代替枪炮,中国自然界的“视觉记录者”

  远离喧嚣,深入荒野,用耳朵倾听鸟鸣,用脚印追踪兽迹,这些原本只有在世间最狡猾的猎人身上才能找到的特质,如今则被徐健和其他IBE(影像生物多样性调查所)的野生动物摄影师以一种截然不同的方式诠释,他们用镜头取代枪支弹药,成为雅鲁藏布大峡谷地区的自然记录者和守卫者。
  “我的目标是用科学的方法记录和展现中国的生物多样性,最直观的就是影像。”说这话的徐健,不久之前,还身处雅鲁藏布大峡谷的荒野深山的核心地带,与同行的科考队员和摄影师们匍匐在西藏寒冷的冰雪上,调试先进的红外相机设备,等待多日之后,徐健终于有所斩获,一只神色警惕,但难掩内心好奇的豹猫入了镜,这短短5秒的邂逅,充满无限的惊喜。
  远离喧嚣,深入荒野,用耳朵倾听鸟鸣,用脚印追踪兽迹,这些原本只有在世间最狡猾的猎人身上才能找到的特质,如今则被徐健和其他IBE(影像生物多样性调查所)的野生动物摄影师以一种截然不同的方式诠释,他们用镜头取代枪支弹药,成为雅鲁藏布大峡谷地区的自然记录者和守卫者早年在接受采访的时候,他曾说过:“每一种自然物都有其独特的美和存在价值,尤其在雅鲁藏布大峡谷地区,我希望人们能通过我的影像来认识这种美。”

Q:为什么IBE将这次调查的区域锁定在了雅鲁藏布大峡谷地区?
A:IBE一直非常关注西藏地区的生物多样性,而雅鲁藏布大峡谷地区是世界上生物多样性最丰富的山地之一,但一直没有很好的影像记录,这次正巧有与TBIS(西藏生物影像调查)合作的契机,最终促成了这次调查。

Q:这次雅鲁藏布大峡谷的调查最最令人惊喜的发现是什么?
A:这次我们很幸运能够拍摄到黄腰响蜜鴷,在中国这是一种非常罕见的鸟类,十几年前才被记录,这是一种栖于捕食的蜂窝附近的鸟类。此外,我们还拍摄到了墨脱缺翅虫,许多昆虫学家甚至穷其一生都在寻找墨脱缺翅虫,但都没有这样的好运。

Q:拍摄过程中遇到的最大的困难是什么?
A:对于一名专业的摄影师而言,克服困难是工作的一部分,作为职业野生动物摄影师,通常需要在沙漠、雪地或是更加艰苦的条件下进行工作。当然,这都是家常便饭,没有什么是无法克服的。

Q:野生动物的拍摄往往需要经过漫长的等待,这次调查中,你最长一次等待时间是多久?
A:尽管不是每次拍摄都需要很长的等待,但耐得住寂寞是一个优秀野生动物摄影师必备的条件。这次调查中,我在悬崖峭壁上等待红斑羚的时间最长,足足有7天时间,但是通常等待都是值得的。

Q: 作为一名优秀的野生动物摄影师,需要掌握哪些拍摄技巧?
A:与其他摄影师不同,野生动物摄影师不但需要纯熟的拍摄技术,还要对各种动物的生活习性有足够的了解。众所周知,拍摄动物往往需要准备“长枪大炮”式的摄影装备,登山包里还要装着其他沉重的装备,特别是在高海拔的条件下长途跋涉,有时甚至需要攀爬悬崖峭壁,走常人不敢涉足的险路,这就要求野生动物摄影师需要有过人的体力和野外生存的知识。此前,网络上又在流传著名野生动物摄影师星野道夫的绝照,这也说明野生动物摄影师常常需要面对常人无法想象的危险,如何在危险中存活下来,也是我们每时每刻都必须记在脑子里的。

Q:这次科考调查对当地的生态环境与生物保护工作有哪些和启发?
A:中科院曾经组织过两次有关西藏雅鲁藏布大峡谷的科考活动,但是受限于当时的摄影技术,只能用胶片来记录当地的生物影像。这一次,我们可以运用最先进的数码相机和摄影技术,对雅鲁藏布大峡谷地区的生物影像做一个更好、更全面的记录。

Q:近些年,关于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话题一直受到广泛关注,你认为是否可能开发一种旅行模式,既可以保护生态环境,又能够让更多的爱好者走入其中?
A:我认为这种模式是可以产生的。首先,旅游项目的开发者要尊重当地的自然环境和文化传统,不能盲目地建设设施和组织活动。其次,消费者的价值观也需要引导,不要在旅游的过程中惊吓或者驱赶动物,因为自己不当的生活习惯而破坏当地的自然环境。

Profile
徐健
资深野生动物摄影师、IBE影像生物多样性调查所所长
曾任《中国国家地理》杂志编辑。此后,应邀参与过BBC NHU《美丽中国》节目的拍摄。徐健的专著有《自然摄影手册》和译著《带着摄像机去野外——怎样拍摄野生动物纪录片》。他的镜头聚焦于中国的生物多样性,他努力通过他的影像和行动推动对中国自然生态的保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