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丹:云中之国的圣白               

   多少世纪以来,不丹都以亚洲的神秘禁区闻名。自英国东印度公司的彭伯顿上尉在1838年这样记载“整个不丹国土的地表都是连接不断的崇山峻岭,其后果就是,来自世界其他地方的旅行者,好像不管从哪里来,都被拒之门外。”然而,自从我踏上这个南亚神秘小国,这里的一切都让人感觉来到了《消失的地平线》中的香格里拉,只是比传说中的香巴拉更加神秘。

 

帕罗,莲花生胜境

  天空开始飘起了细雨,山涧的经幡被风吹得哗哗作响,仿佛诵念经文的声音,悬崖峭壁上的那座神秘的寺庙愈发沉寂肃穆,相传曾是莲花生大师修行的洞穴,这帕罗谷地三千尺之上的虎穴寺,对于我,乃是不丹旅行中用心和眼的一次朝圣,在吹过经幡的风中,一切苦闷都得到了解脱。
  在不丹旅游,不能不认识这个字-Dzong,即“宗堡”的意思,简称为“宗”。宗式建筑是17世纪初期由不丹第一位神权领袖拿旺喇嘛(Ngawang Namgya)所创建的,是集政、教、法于一身的喇嘛教僧院兼城堡建筑,不丹几乎每个重要谷地都有“宗”的设立,做为抵御外侵的要塞。始建于1644年的帕罗宗(Paro Dzongkhag)位于帕罗山谷最险要的位置,飞机降落时便可以看到,因为山势较高,走在帕罗的任何地方你都不会错过它,这也是不丹最著名的宗之一。
  站在帕罗宗下,我不禁感叹,与尼泊尔和印度相比,不丹处处都很干净,清山碧水蓝天和宗堡建筑又让人想起西藏,好一处绝佳的清净之地。宗堡建在山丘上,下面流淌的帕罗河清澈透亮,水声淙淙,背后的群山绵延交错,映着蓝天白云。
  每年三四月间举行的帕罗戒楚节(Paro Tshechus)是当地最重要的宗教节日。这一天,通往宗堡的小路上三三两两盛装的当地人,听说前一天,国王和众大臣还特地来为帕罗节主持开幕仪式,在帕罗宗日蓬堡(Rinpung Dzong)里进行。从第二天开始便是连续三天在帕罗宗前的广场上以歌舞方式庆祝,这期间当地人都会穿上最隆重、正式的传统服饰,前往见证他们的信仰并接受上师的祈福。作为不丹最具特色,最为隆重的佛教节日,帕罗戒楚节为颂扬莲花生大师而设,他的诞辰是农历第十天,而帕罗节则正    是在这期间以隆重的庆典仪式庆祝。每年吸引成千上万的当地居民和游客前往,场面相当热烈,不亚于我们的春节。
  不丹人称自己的国家为竺域,相传西藏大德仓巴加惹耶谢多杰(1161-1211)在西藏给一座新建寺庙开光时,听到了雷声,他相信这是来自龙的声音,便将那座寺庙命名为“竺”,把他创立的这个教派命名为“竺巴嘎举”。当这个大乘佛教的教派在17世纪成为不丹的国教时,这个国家就被命名为竺域,也就是“雷龙之国”(The Land of Thunder Dragon)。
  雷龙之地奇闻多,被誉为世界十大超级寺庙之一的虎穴寺(Taksthang Goemba)便是其中之一,这个建筑犹如山西的悬空寺一般建在帕罗的陡崖峭壁之上,本身的奇妙设计,与地心引力的自然力量抗衡,让人赞叹不已。据说上下要五个小时,上山时我选择骑一段马,节省一些体力。不丹向导扎西在前面引路,我骑在马上,慢悠悠向山上走去,崎岖的山路只给骑马者节省了脚力,却没有节省时间。通往虎穴寺的土道完全是人走出来的,没有任何人工修建的痕迹,“我们这里提倡原生态,保护环境,通往寺庙的道路都是土道山路,对于不丹人来说,只有徒步攀登,历经艰难到达顶端才是对佛祖的虔诚。”听扎西这么一说,我倒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我在山腰中部的一个休息站下马,看着耸立于900米高(帕罗古城海拔2280米,虎穴寺的真实海拔应是3180米左右)的悬崖峭壁上的寺庙,远处看像是吸在悬崖峭壁上,与雄奇的山峰浑然一体。看样子,这趟朝拜之旅少不得要付出体力加毅力。登山者如此,对于建造虎穴寺的僧侣来说,更是一项伟大的工程了,足以考验他们信仰的虔诚和无师可承的建筑智慧。人们为何要选择这样一处险境来建筑庙宇呢?扎西对这个问题估计已经回答了不止百遍了,他告诉我,这一切都与一位伟大的宗教人物紧密相联——莲花生大师(GuruRinpoche)。
  公元8世纪,这位化生于湖中莲花,曾长期在西藏传教的佛陀来到了不丹。这是一次伟大的游历,如步生莲花般,他不仅将佛教的种子真正遍撒不丹大地,还开枝散叶,神迹遍布山河,在不丹历史、宗教和传说中留下了无数的记载和演绎。虎穴寺便是见证之一。传说8世纪莲花生大师骑着一匹飞虎从西藏来到此地降妖服魔,飞到Taksang悬崖边,镇服了那时在不丹占据山头的山神鬼怪,后又在此处山洞中冥想修行三个月,为了表达心中的虔诚与崇敬,信徒们不畏艰辛,在绝壁上修筑了虎穴寺。
  骑马也只能送上到三分之二处,剩下的三分之一必须自己爬上去。马转身下山了,我沿着土道向上走去,眼看虎穴寺近在咫尺,中间却又隔着万丈深渊,于是踩着石阶上上下下,已筋疲力尽时,峰回路转,一块巨石兀然出现在路的尽头,攀上巨石,大约百米外,虎穴寺如神迹显现般,给人“咫尺西天”的感叹。环顾四周,山野之中偶有人迹房屋,不是孤悬于某个山尖就是深嵌于岩缝之中,扎西说那是僧侣冥修处,大有不食人间烟火的韵味。既是圣地,佛教圣殿若不是以鬼斧神工的面貌屹立于悬崖之上,哪来高山仰止的神圣感?又怎么可能幻化成信众心湖上接连绽放的莲花?
  空浓云渐密,很快便飘起了细雨,期待的黄昏前最美的光线是没有希望了,然而,阴雨中的虎穴寺却愈发透着神秘与肃穆,山门前那道传说中由莲花生大师撒落的捻珠化成的瀑布依旧昼夜不息地奔流着。这是不丹人心中最神圣的佛院,风水好,许多大师常云游于此,不丹历史上的多位高僧大德,都曾在这座寺庙静修。然而,虎穴寺的命运也多坎,1998年一场大火之后寺庙损坏严重,重建后便严禁游客进入,直到近些年开展旅游业,部分允许参观。
  由于山势陡峭,这里所有的殿堂都不大,依山据地而不规则地修建,大小殿堂层层叠加,楼梯节节盘旋,别有洞天。人还未入内,便听得房内传来诵经声和鼓乐,一问才知今天是藏历2月10日,也是莲花生大师的重要日子,寺里要举行法事。唯一对外开放的佛堂中,受地域所限,殿堂狭窄,然而壁画细腻,佛像庄严。几位喇嘛席地而坐,正在摇头晃脑地诵经。扎西进得房内,匍匐在地面对莲花生大师的佛像行礼,不丹人人都是佛教徒,这样的礼仪也是他们生活的一个重要部分。行完礼后,他方才和我讲起各种典故。这里正是当年莲花生大师修行的山洞,供奉着大师的怒形化身——多吉卓洛,踏在一尊雌虎之上。
  我们是最后一批游客,出来的时候,看门的僧侣特地用不流利的中文和我道再见。下山完全靠徒步,雨时停时下,林中弥漫着湿润的青草味道,万籁俱寂的山林上,来自佛国的天籁之音似乎更容易被听见。在山中眺望,帕罗河谷安详得让人心醉,隐约可见座座村庄和城镇。帕罗历来是全国最富庶的地区,财富在信仰的驱动下也被源源不断地投入到寺庙的建设中,而浴火重生后的寺庙便是不丹人信仰的象征吧。

 

布姆塘:中部秘境之旅

  布姆塘,以她出世的美景和宁静诠释了宗教圣地的神圣含义,而延续了千百年的宗教文化和传统,还将继续绽放在这片美丽的谷地。
  前往布姆塘途中,在富碧卡谷地停留了一晚,寒冷的夜,我和几位外国游客用过晚餐,在客栈昏黄的灯光下闲聊,得知我第二天即将前往中部的布姆塘,一位英国女孩儿表示她刚刚从那里下来,于是我们便聊了起来。“你也是一个人旅行吗?”“是的,我来不丹看个朋友,在布姆塘住了三天,那边风景很美,”英国女孩儿还推荐到,“你一定要去一个圣湖,叫Burning Lake,听说很灵验的”。西方人都如此肯定,虽然行程上没有,但我决定过去。
  我们从同萨开了大约2个半小时,其中包括翻越海拔为3500米的裕通山口,终于到了中部的著名城市布姆塘,这里海拔2600米。第二天一早,我在向导扎西的带领下前往燃烧湖(Burning Lake,当地语为“Membartso”)。脚下的山路铺满黄色的松针,我们向山上走去,爬上一块巨大的岩石,“湖”展现在面前,分明只是山谷激流中的一潭碧水而已,哪里有湖的影子。
  为什么叫燃烧湖?我问扎西,这里并没有水火同源的奇景,“一千多年前,莲花生大师由印度前往西藏弘法,路过此地修行,留下神迹。湖的名字来自一个古老传说:15世纪时的一位圣人佩玛.林巴(Pema Lingpa)在梦中得到启示,手执灯笼入湖,果然在湖水中见到庙宇,重返岸上时,带回了曾经属于莲花生大师的佛像,佛经与宝物,而灯笼中烛火依旧。然而人们不相信他说的话,于是他为了证明自己,在众人簇拥下,重又返回湖底,上岸时灯笼中的烛火依然燃烧(the lamp still burning),于是被大家尊为圣者。
  这里是不丹人一生必到的宗教圣地,据说若有慧根,可以看到湖底通往西天的信道。此刻扎西双手合十,面对湖水开始喃喃诵经,我也闭目凝神,湖底,或许连着佛境,如果心诚,会在湖水中窥见宫庙,领略神谕,就当是旅行中的修行吧。
  布姆塘,传奇的并非只有燃烧湖。“这座古寺至今还保持着一种非常原始的宗教活动,每年的大法会,除了白天的歌舞表演外,夜晚,头戴面具的僧侣会赤裸身体跳‘神舞’,据说用那‘话儿’可以驱赶女妖,前些年,因为觉得有悖现代文明被禁止了,但是后来当地出现了一些不吉,于是便又恢复了,游客可以参观,但禁止拍摄。”扎西说的正是不丹最古老的寺庙——贾姆贝拉康(Jambay Lhakhang)的大法会,这座古寺来头可不小。话说公元7世纪随着佛教传入这个国家,不丹的历史开始和宗教人物以及伴随他们的神话传说紧密相连,相传喜马拉雅山的地貌犹如仰臥的女妖,公元640年,信奉佛教的藏王松赞干布在藏区修建了108座寺庙,以镇住让喜马拉雅整个地区陷入恐怖气氛的雪山食人女妖,寺院分布在各处,寓意镇住女妖肢体的各个部分,其中两座就在帕罗和布姆塘,这也是不丹最早的寺庙。
  带着对神话传说的好奇,细雨中,我走进贾姆贝拉康,和帕罗、普纳卡那些金碧辉煌的宗堡截然不同,寺庙很小,甚至破旧,毕竟还是二十世纪初修缮时的样子,我倒喜欢这样散发着古老韵味的地方。寺里同样不允许拍摄,里面供奉着弥勒佛,两侧则是巨大的菩萨,威猛的护法。那个著名的“三世台阶”是为了纪念莲花生大师云游到此,保存的壁画据说有一千二百年的历史了,大殿的地板也是老木,到处是塌陷修补的痕跡。僧侣们的经书看上去古旧斑驳,酥油灯昏暗的光线下,百年来一切似乎都没有什么变化。
  除了两三个虔诚转经的老阿妈阿爸,我是唯一的游客。贾姆贝拉康的地位在布姆塘数一数二,据说十月的大法会与不丹其它地方的都不同,这里的宗教仪式上僧人竟然赤裸着身体跳着神舞,用于驱赶恶魔,观者自然也全无邪念,想必千百年来,由于巍峨的群山隔断了与外界的交往,使得不丹特殊的宗教习俗,淳朴的民风和生活习惯得以保存,也让我们这些来自现代文明社会的人大开眼界。
  布姆塘还有一座非常重要的寺庙——古杰拉康(Kurjey Lhakhang),“Kurjey”就是“印记”之意,传八世纪时莲花生大师在此修行留下壁影而成为不丹最重要的宗教圣地之一。走进寺庙,首先看到围绕着寺院的108座舍利塔,重新修缮过的庙宇看不出建造年代,扎西说这里1652年最初由三间小庙开始,后逐渐发展到这个规模。午后的炎热,让我急于找个阴凉处躲避,一个来自意大利的旅游团和我一起等待着僧侣前来打开佛殿的大门,里面便是那传说中的影壁。
  趁机打量起寺院的建筑,朱砂红的屋檐,彩绘的窗棂,各种神兽花草图案,配上五彩斑斓的经幡,赏心悦目。整个寺院非常安静,朝圣者到了这里心自然也就静了下来。出来的时候看到院中的桃花开了,衬着金色的舍利塔尖,又一年的春天来了,千古不变的是这份与世隔绝的清幽。
  布姆塘是不丹第二大佛教派系宁玛派的中心,我们恰恰赶上了三年一次的滕达戒楚节,为了纪念莲花生大师的生日,人们聚集在宁玛派的主寺Kharchu Dratshang的广场前,举行为期五天的盛大活动和表演。Kharchu Dratshang是1981年修建的,目前有400多僧侣,是不丹宁玛派的最大寺庙,据说活佛是从西藏的宁玛派寺院转世而来,每年还都会回去西藏的本寺。
  作为世界上唯一以藏传佛教为国教的国家,宗教给不丹的文化历史打下了深深的烙印,而节日更是最重要的表现形式。戒楚节由三部分组成:节前准备,宗内庆典活动,三天歌舞庆祝。眼看重要的僧侣们鱼贯入场就座,大戏即将上演。有趣的是在开始前,不时有面具小丑串场的即兴表演,一般都是多人。小丑也称为“阿嚓啦”(Atsara),红色的大鼻头格外醒目,他们的表演滑稽生动,开始我以为只是开场和中间休息时才有,后来发现,小丑的戏很重,尤其当节奏缓慢的舞蹈让人感到乏味时,小丑们的滑稽演出便可以分散大家的注意力一般,他们的台词百分之九十都是自己创作的,要根据现场气氛,编出一些故事来,逗得观众哈哈大笑,既有娱乐观众的作用,同时也负责维持场内的秩序,观众和外国游客还可以走近他们,施舍一些钱财。
  舞蹈开始了,和中国的藏戏金刚舞如出一辙,表演者主要是僧侣喇嘛,也有经过歌舞训练的信徒,他们头戴各式宗教面具并穿着精致的丝绸、缎面服饰,手持法器。舞者在现场中央,一边吟唱着美妙旋律的传统歌曲,一边被滑稽小丑打扰和调戏,既娱乐观众的同时又传递着佛教的理念,讲述了圣人降伏恶魔的胜利成就。
  环顾四周,众人全神贯注地注视着表演,淳朴的笑容深深感染了我,虽然我不懂戏中的内容,但看到他们如痴如醉的入戏表情,不禁心生羡慕,几百年来,不丹人一直悉心维护着自己的传统文化,在蕴轻于重,沉重激烈中有轻松诙谐,华美隆重中有狰狞威严的表演中,再一次沉浸在信仰所带来的美好与快乐中,年复一年!
 

 

普纳卡:见证不丹式幸福生活

  或许不丹的普纳卡是最能体验不丹式幸福的地方吧!还记得一年前那场轰动世界的不丹王室大婚吗?31岁的英俊国王旺楚克(Jigme Khesar Namgyel Wangchuck)和21岁的平民女子吉增?佩玛(Jetsun Pema)缔结良缘,那场盛大的传统婚礼正是在不丹最浪漫美丽的普纳卡宗举行。而不远处,便是主供不丹圣僧珠巴衮列(Lama Drukpa Kunley)的切米拉康(Chimi Lhakang),在这个不守戒律的“癫狂圣贤”眼中,人性的体现与严肃的教义结合才是他最赞赏的生命方式,我探寻不丹幸福秘诀的脚步便从普纳卡开始。
  “母曲”与“父曲”环绕着美丽的宗堡,浪漫的紫樱衬托着建筑群古典的优雅与王者的气质,也见证了两代国王盛大的婚礼,这座位于昔日不丹首都的普纳卡宗被誉为“幸福宫”,不知是否在此,不丹四世国王吉格梅?辛格?旺楚克提出了著名的“国民幸福指数”论?
  久闻普纳卡宗大名,听说这是不丹最美的宗堡。普纳卡直到1955年一直是不丹的首都(之后迁都廷布),也是贵族冬季的住所,直到今天,依然享有特殊的崇高地位。不丹向导扎西告诉我,由于这里的海拔只有1300米,气候温和,每年秋冬之际,不丹国师杰堪布大喇嘛会率领全体中央僧团,携带着经书、法器和仪仗,从海拔2500米的廷布扎西曲宗堡搬来此地,一直住到春暖花开。因此,这座宗堡也有“普纳卡冬宫”之称。
  宗堡弥散着一种安宁与幸福的气息,一位老尼倚在寺院门口晒着暖暖的阳光,不时有活泼的小僧人从桥上跑过,信徒与僧侣擦肩而过,相互问候着,时间也仿佛在这里放慢了脚步。和帕罗宗类似,同样一座木结构廊桥通向宗堡,我站在桥上,下面是清冽的河川,桥那边是一座崭新的白色建筑,初建于1637年的普纳卡宗长180米,宽72米,同西藏宗堡仅仅作为世俗行政机构的驻地不同,不丹宗堡是寺院和行政机构的密切结合。在高大院墙的围合中,往往用中心高塔建筑“乌策”标志两大区域的划分—乌策一侧的庭院是佛殿(称作“拉康”Lhakang)和僧侣住房,另一侧庭院则属于政府官员及差役,高耸的中心塔意味着这里有喇嘛高僧,体现了其崇高地位。
  我发现,不丹虽是宗教国家,但在婚姻方面却很开放,既有一夫多妻,也有一妻多夫(主要在东部),比如旺楚克四世国王就听从国师的建议,同时娶了一家四姐妹,据说这样才能保佑国家风调雨顺。1988年,四世国王与四位王后在德楚拉康大殿举办正式婚礼,虽然那时他们已经结婚9年,10个孩子中的8个已经出生。想想都觉得有意思,和很多同居不结婚,然后在孩子们的簇拥下补办婚礼的西方人一样,不丹前国王在百姓们的热烈请求下,带着花团锦簇中的小公主小王子们,与四个妻子一起接受臣民的恭贺,展现王室的美满与幸福,不能不说是不丹王室特有的风景。
  这样的幸福场面在2011年又重新上演了,只是这一次,牛津大学毕业的旺楚克国王明确表示,他只娶一位妻子,又是国师的建议,还是顺应现代潮流的选择?不得而知,但这场童话般的爱情堪称完美典范,当我站在普纳卡宗的紫樱树下,似乎还可以看到 “幸福宫”里的那对新人甜蜜的笑容。
  国王娶了平民女子,平民过着国王般快乐生活。我穿过普纳卡的Chimi Bang村,高岗上便是著名的切米拉康了,沿途不时见到携家带口的不丹人,应该也是去寺庙的。位于Puna Tsang Chhu河边的切米拉康不是一座普通的寺院,是15世纪不丹最有名的“癫狂圣贤”—珠巴衮列喇嘛(Lama Drukpa Kunley)的堂兄为纪念他降伏恶魔而建的。珠巴衮列一生走遍西藏和不丹,以独特的诗歌,诙谐的语调,荒诞不经的手段向中下层的人民弘扬佛法,解救苍生,虽身为不丹人广泛尊崇的圣僧,佛学修养高,法力无边,但他却不守佛门的清规戒律,离经叛道,行为举止怪诞,经常衣衫褴褛,沉湎于酒色,生活放荡,居无定所,思想上也与当时传统寺院的僧人格格不入,类似中国的“济公活佛”。在不丹旅行少不得听到关于这位圣僧的各种奇闻异事。
  切米拉康不大,只有一进院落,一个小佛殿,和其它寺庙一样,大殿内不允许拍照。我脱鞋进入佛殿,中间供奉释迦摩尼,右侧为珠巴衮列塑像,乍见让人耳赤,他裸露下体,生殖器夸张变形。原来珠巴衮列修密宗,据说他的雄性威猛无比,可以击退邪魔,很多信徒以和他交欢为荣,后逐渐演变为强盛繁殖力的代表。此寺为不丹的求子圣地,有多年无子信徒在此地得喇嘛赐福后(用代表珠巴衮列生殖器的骨雕和木雕器物敲击信徒的头),回去即有身孕,据说非常灵验。一对抱着刚出生不久的婴儿的年轻夫妻刚好走出来,扎西告诉我他们是来还愿的,原来求子成功。
  走出佛堂,刚好看到一群小喇嘛在后院里踢足球,蓝天下,经幡随风飘动,“哗哗”作响,与四周的群山形成浑然天成的朴素美,孩子们追逐嬉闹着,无忧无虑。原来这个寺庙里有一所喇嘛学校,孩子们看到我的相机,好奇地涌上来,嬉笑打闹着,在南亚的一些佛教国家,当地人有将年幼的孩子送进寺庙为僧的习俗,不丹人相信孩子出家可以给家里积福积德,同时寺院也是所学校,孩子们在这里接受系统的宗教和文化教育,因此,不丹的寺院中常可见到小僧人,而他们活泼的天性也为沉闷枯燥的寺院增添了活力。
  走出切米拉康,小喇嘛们那充满活力的身影还留在脑海里,同样留下的还有那位癫狂圣僧和不丹独特的生殖崇拜。我开始思索不丹宗教里的智慧,这个如此纯净的国度,甚至穿着都不允许露出腿和肩膀,男女情侣不会在公共场合表达情感的国家里,阳具图案却会高悬在各处,而且细节都会画得仔细,足以让其他宗派的佛教徒为之震惊。曾经放荡不羁的圣僧,将严肃的佛教教义与人的本性融合在一起,在乡野之间寻欢作乐,一路上除了降魔伏妖,还用自己“火焰霹雳杵”的法力,帮女人们启蒙悟道,带给她们最重要的礼物就是“孩子”,也是生命本身。或许正是因为摒弃了佛教中违反人性的戒律,他在不丹人心中才如此受欢迎,而这样一个人口仅八十万的山地小国,能够生存繁衍下去最重要的便是多子多孙吧,于是今天人们从四面八方来到这里祈求珠巴衮列的祝福。